离开隐龙峪,林辞没有半分停留。他深知镇戊司的失败绝不会让元廷罢休,下一波追兵只会更强大、更迅速。必须抢在元廷反应过来,布下天罗地网之前,抵达东海,找到合适的地脉节点。
他根据河图洛书残卷与星陨铁共鸣的指引,一路向东南疾行。星陨铁在怀,持续散发着温润的星辰之力,不仅压制着黑色玉玺的异动,更在缓慢滋养修复他受损的经脉与过度消耗的星耀之力。虽未完全炼化,但他与这块天外奇铁之间,已建立起一种微妙的联系。
数日后,他穿越浙东丘陵,抵达明州(今宁波)沿海。昔日繁华的贸易港口,如今亦是一片萧条,处处可见元军水师的旗帜与巡逻的战船。市舶司早已关闭,民间海船大多被征用或毁于战火,仅存的也躲藏在偏僻港湾,轻易不敢出海。
林辞改换装束,扮作落魄的游方郎中,混入沿海渔村。他需要一艘船,一艘能远航、且足够坚固隐秘的船。
然而,打听之下,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元廷为防南宋残余势力从海上联络或逃亡,对沿海实行严厉的“海禁”,片板不得下海。私藏船只者,立斩无赦。敢于冒险出海的渔民或私贩,寥寥无几。
就在他于一处偏僻小渔村外,观察着几艘半搁浅在滩涂上的破旧渔船,思索是否要强行夺取一艘时,一阵压抑的哭泣与争执声随风传来。
他循声望去,只见村口几间简陋的茅屋前,几个身穿破烂号衣、却难掩水手彪悍之气的汉子,正与一群妇孺老弱相对垂泪。地上散落着几个简陋的包袱。
“……王头儿,非得走吗?鞑子查得那么严……”一个老妇人拉着为首一个满脸风霜、缺了一只耳朵的汉子,泣声道。
那被称作王头儿的汉子,独眼中满是血丝与不甘,拳头捏得咯咯响:“不走?留在这里等着被鞑子抓去修战船、当苦力,或者干脆砍了头?张老大他们怎么死的,你们都忘了?!海禁?禁得住老子求活的心?老子就算死,也要死在海上!”
“可是船……咱们的船都被烧了……”
“老子知道有条路子!”王头儿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鬼牙礁’那边,还藏着一条‘飞鱼快船’,是老子当年私留的保命家伙!趁现在天黑,咱们摸过去,修一修,还能用!往东,去流求(台湾),或者更远,总能找到活路!”
流求?更东?
林辞心中一动。河图洛书的指引,正是东海深处!这些逃亡的水手,或许正是他需要的助力。
他不再犹豫,从藏身处走出,向着那群人走去。
“什么人?!”王头儿等人立刻警惕起来,几名汉子下意识摸向腰间(虽然武器早已被收缴)。
林辞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拱了拱手:“在下林辞,略通医术,听闻诸位好汉欲泛舟出海,特来请缨同行。”
“郎中?”王头儿独眼上下打量林辞,见他虽然风尘仆仆,但面容清癯,眼神沉静,确实有几分郎中气度,但在这节骨眼上出现,未免太过巧合。“阁下为何要出海?海上风浪颠簸,九死一生,可不是郎中该去的地方。”
“避祸,亦为寻药。”林辞语气平静,“海上或有在下所需的一味‘灵药’。至于风浪生死,各安天命。在下愿以医术与些许资财(他取出几块从隐龙峪匪徒身上得来的碎银),换一个舱位。”
王头儿等人看着那几块碎银,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乱世之中,钱财同样重要。但他们并未轻易答应。
“你会治伤?我兄弟前几日被鞑子哨兵所伤,伤口化脓,高热不退,你可有办法?”王头儿指了指茅屋内。
林辞点头:“可一观。”
进入茅屋,一个汉子躺在草席上,面色潮红,肩头伤口溃烂流脓,气息微弱。林辞上前查看,伤口处理不当,感染严重。他未动用星耀之力,只以随身携带的(路上采集炮制的)草药,配合精准的切割清创与金针渡穴(同样未附灵力),手法娴熟老道,不过半个时辰,便将脓血清理干净,敷上药膏,又以金针稳定了伤者气息。
那汉子脸上的潮红明显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王头儿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如此医术,绝非寻常江湖郎中可比!
“先生真乃神医!”王头儿态度顿时恭敬许多,独眼中闪过决断,“既如此,先生若不嫌我等粗鄙,船上自有先生一席之地!只是此行凶险万分,若有变故……”
“福祸自担,绝不连累诸位。”林辞接口道。
当夜,月黑风高。王头儿带着七八个最信得过的兄弟,加上林辞,悄然摸到离村数里外一处极其隐蔽、礁石嶙峋的“鬼牙礁”。在一片几乎被海浪淹没的岩缝里,果然藏着一艘约五六丈长、造型狭长流畅、形似飞鱼的快船。船体有些地方已经破损,帆橇不全,但龙骨完好。
众人都是老水手,立刻动手,利用早就藏在此处的工具和备用材料,紧张地修补起来。林辞虽不擅此道,但也在一旁搭手,他力气远超常人,搬运重物、固定构件,效率极高,又让王头儿等人暗暗心惊。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这艘被命名为“海燕号”的飞鱼快船,终于勉强修复,悄悄滑出岩缝,升起一副破旧但尚能使用的硬帆,借着微弱的东北风,如同真正的海燕,悄无声息地驶离海岸,没入苍茫的东海之中。
站在微微摇晃的船头,迎着略带腥咸的海风,林辞望向漆黑无垠的海面与东方天际那一抹即将浮现的鱼肚白。怀中,河图洛书残卷与星陨铁的共鸣,正随着远离大陆而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指向明确。
他取出那枚得自神秘老道的“寻星盘”,注入一丝星耀之力。罗盘指针在疯狂旋转几圈后,稳定地指向东南偏东方向,与河图洛书的感应基本吻合。
“王头儿,往那个方向,全速前进。”林辞指向指针方向。
王头儿看了看罗盘,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林辞,咬了咬牙:“好!兄弟们,升满帆!咱们往东,去寻咱们的活路!”
“海燕号”破开波浪,向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海天之间,孤舟一叶。前路是未知的深海、可能的风暴、潜在的追兵,以及那渺茫的归途希望。
林辞闭上眼,感受着怀中三件至宝的微妙平衡,以及脚下船只传来的、与浩瀚海洋搏击的律动。
星槎归途的第一程,已然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