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合成公式与“噬渊者”的情报，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本不平静的池塘，在龙裔据点内部掀起了持续而深远的波澜。核心实验室和老陈的数据处理中心几乎彻夜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三天后，深夜。核心实验室的附属分析室内，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
老陈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面前的几块光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旁边是一个复杂的三维能量图谱正在缓慢重构。
“不对……还是不对……”他喃喃自语，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调整着参数，“艾瑟拉传输的‘噬渊’基础能量特征模型，和我们在殿堂门口遇到的融合怪物体内提取的残留样本，频谱相似度只有73%……缺失了关键部分……”
他调出另一组数据，那是从以前遭遇的“清除者”巡逻队残骸上提取的、微弱但特异的能量印记。
“看这里……‘清除者’的能量签名，反而和‘噬渊’模型有82%的吻合度，但多了一层……奇怪的‘封装’和‘指令’结构……”老陈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像是被‘加工’过，被‘编程’了……”
就在这时，分析室的门被推开，林爻大走了进来。他刚结束与王琨关于新防御节点布置的会议，脸上看不出疲惫，只有一贯的冷肃。
“有进展？”
老陈吓了一跳，回头见是林爻大，连忙指着光幕：“林队，你来得正好！我发现一个问题，不，是一系列矛盾！”
林爻大走到光幕前，目光扫过那些复杂的数据和对比图。
“说。”
“按照艾瑟拉的说法，‘噬渊者’是‘播种者’文明的堕落分支，追求‘吞噬进化’，污染生命。”老陈语速很快，“殿堂守卫是它们污染的产物，‘清除协议’是‘母亲’隔离力量衍生的净化机制，但被扭曲了。”
他指着“清除者”的能量签名：“可是，如果‘清除者’是被扭曲的净化机制，为什么它的核心能量特征，比我们遇到的、明显更‘原生’的殿堂守卫融合怪，更接近‘噬渊’基础模型？”
林爻大眼神微凝：“你的意思是？”
“两种可能，”老陈伸出两根手指，“第一，艾瑟拉传输给我们的‘噬渊’基础模型不完整，或者……有偏差。第二，‘清除者’和殿堂守卫，虽然都表现出‘噬渊’污染特征，但……污染源可能不是同一个？或者，污染的方式和目的，有本质不同？”
“不同？”林爻大重复这个词，脑中迅速回想起殿堂内接收知识时，那些破碎的战争画面。疯狂吞噬的植物，互相融合的怪物……
“老陈，调出艾瑟拉传输的、所有关于‘内战’和‘噬渊起源’的碎片信息，尤其是图像和能量波动记录。”林爻大命令道，“最高精度还原，慢速播放。”
“是！”老陈立刻操作。很快，几段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的动态影像出现在主光幕上，伴随着杂乱的能量波动曲线。
影像中，可以看到两种风格迥异的植物文明造物在激烈交战。一方灵动、和谐，另一方则显得粗暴、狰狞。能量对撞的光芒中，隐约可见一些植物与奇异生物的形体在崩解、融合……
林爻大紧紧盯着那些快速闪过的破碎画面。突然，他出声：“停！倒回七秒，左侧边缘，放大，增强对比度。”
画面定格，放大。在能量爆发边缘的强光遮掩下，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细节被捕捉到——几个那种狰狞风格的植物造物，它们的核心能量源，似乎并非完全内嵌，而是通过一些极细的、近乎隐形的“丝线”，与后方战场之外的某个“源头”连接着。
“这是什么？”老陈凑近，仔细看着那些几乎和背景能量流融为一体的“丝线”。
“能量输送？远程控制？”林爻大皱眉。
“不像常规的能量导管……”老陈调出能量分析，“这种连接方式……更偏向于……意识同步？或者说，是某种更直接的‘指令传递’通道？”
他忽然想到什么，手指飞快操作，将“清除者”能量签名中那层“封装”和“指令”结构剥离出来，进行模拟投影。
当那层结构的简化模型，与画面中那若隐若现的“丝线”末端可能存在的接口形态进行虚拟叠合时，虽然没有完美匹配，但那种高度相似的拓扑结构和能量共振特性，让老陈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不可能只是巧合！”老陈的声音有些发干，“‘清除者’体内的指令结构，和这些疑似‘噬渊’造物背后的控制接口……有同源技术的痕迹！”
林爻大沉默着，目光在定格画面和能量模型间来回移动。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令人不安的推测，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艾瑟拉展示的“内战”，是“播种者”与“噬渊者”的战争。
但“噬渊者”真的是自然“堕落”产生的吗？
那些“丝线”，那些“指令结构”……
“老陈，”林爻大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假设……‘噬渊’，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堕落分支’。”
老陈一愣：“林队，你的意思是？”
“假设，”林爻大眼中寒光闪烁，“‘噬渊’，是被‘制造’出来的。被某种存在，刻意植入‘播种者’文明内部，引发分裂、吞噬和毁灭的……武器，或者……实验。”
“制造？武器？实验？”老陈被这个大胆的猜想震住了，“谁能制造出‘噬渊’这种东西？艾瑟拉？还是其他更……”
“艾瑟拉不知道，或者，它知道的‘真相’，也是被筛选过的。”林爻大打断他，“记得它提到触及‘生命与灵魂的禁忌边缘’吗？‘升华’与‘吞噬’一线之隔。如果……这所谓的‘一线’，就是被某个幕后黑手，轻轻‘推’了一把呢？”
他指向画面中那些狰狞的造物：“它们看起来是自主攻击，但如果核心指令来自画面外的‘丝线’，那么它们更像是……被操控的傀儡。”
“傀儡……”老陈喃喃道，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那‘清除协议’……”
“‘母亲’的隔离净化力量被扭曲……”林爻大接过话头，语气冰冷，“如果扭曲它的，不是简单的‘噬渊’污染余毒，而是……那个幕后黑手留下的‘后门程序’或者‘遥控指令’呢？所以‘清除者’的能量特征更接近‘噬渊’本源，因为它们可能直接听命于那个源头，执行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清理’或‘收割’任务。”
分析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散热风扇的轻微嗡鸣。老陈被这个推论惊得说不出话。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文明遗祸和废土生存了。
他们可能卷入了某个古老而恐怖的、跨越星际的阴谋残余。
“林队……这……这太吓人了。”老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我们怎么办？这些只是推测，没有任何实证。”
“所以，这只是伏笔，老陈。”林爻大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一个需要我们去验证的猜测。把今天发现的所有矛盾点、‘丝线’的影像分析、能量结构对比，全部归档，加密等级提到最高。单独建立一个追踪分析项目，代号……”
他略一思索。
“‘园丁与剪刀’。”
“你继续深挖所有传输数据，寻找任何关于‘控制’、‘指令’、‘外源性干预’的蛛丝马迹。”
“同时，新植物合成和‘噬渊’防御方案的推进，优先级不变。”
“真相的碎片可能致命，但没有力量，我们连触碰碎片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身向外走去，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记住，这件事，目前只有你知我知。”
“在找到确凿证据，或者被它找上门之前……”
“……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