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憩营”短暂却珍贵的两日休整,如同干涸土地上的一滴甘露。相对平和的环境、最基本的秩序,以及从老哈克那里换来的干净食物和药膏,让饱经磨难的三人一龙一鼬得到了喘息之机。
阿洛的伤势是最令人揪心的。葬骨渊边那混杂着空间乱流和深渊煞气的冲击,对她幼小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那侵入经脉的阴寒煞气如同附骨之疽,虽被小金持续吐出的、蕴含纯阳龙息的温暖气息不断中和驱散,但过程缓慢,且对小金也是不小的消耗。大部分时间,小金都显得恹恹的,盘踞在阿洛枕边沉睡,只有在阿洛眉头紧蹙、体泛寒意时,才会强打精神,呵出小口龙息。
巫凡几乎寸步不离地照顾着阿洛,用换来的药膏配合自己有限的草药知识,为她按摩疏通经络,缓解不适。陈胜则承担了警戒和继续收集信息的任务。
憩营虽小,却是信息的交叉点。除了老哈克,陈胜也谨慎地与营地里其他一些看起来阅历丰富、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的流浪者或老兵攀谈,用少量的食物或帮忙做些杂活换取只言片语。
关于“寂静林”的传闻逐渐拼凑得更多一些。那片森林位于荒原东北边缘,与相对“正常”的地貌接壤,但据说林中的树木并非固定不动,夜晚时枝桠会如同活物般无声摇曳,甚至变换位置。林间的阴影浓稠得化不开,有时会吞噬光线,甚至……活物。最诡异的是那“歌声”——并非人人能听见,但据说偶尔有风吹过林间特定区域时,会传来若有若无、空灵缥缈却又带着无尽哀伤的旋律,听到的人轻则心神恍惚,重则发疯般循声而去,再未归来。皇朝和百族的势力似乎都默契地避开了那片区域,将其视为不祥之地。
“有人说,那里是某个早已消亡的古老精灵族最后的圣地,歌声是他们亡魂的挽歌。”一个曾在皇朝军队服役、如今瘸了腿的老兵压低声音告诉陈胜,“也有人说,林子里藏着连通‘幽影界’的裂缝,那些影子和声音都是从那边漏过来的。谁知道呢?反正,能不去,最好别去。”
新的线索指向了一个与葬骨渊截然不同的危险——更偏向精神侵蚀、幻象和未知规则。这反而让陈胜心中燃起一丝异样的希望。葬骨渊是纯粹的力量碾压和死亡归宿,毫无迂回余地。而“寂静林”的诡异,或许……存在某种“规则”可以探寻、利用,甚至可能与阿洛那种特殊的感知能力产生共鸣?
他将打听到的信息带回帐篷,与巫凡商议。
“阿洛的情况需要时间,小金也需要恢复。寂静林听起来同样凶险,但……或许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其他线索。”陈胜看着沉睡中依然眉头微蹙的阿洛,低声道,“我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等阿洛再好一些,小金恢复些力气,我想去寂静林边缘探查一下,至少摸清那里的危险到底是什么性质。”
巫凡看着阿洛苍白的小脸,眼中满是不忍和担忧,但她知道陈胜说得对。憩营的安全是暂时的,他们不能永远依赖这点微薄的施舍。资源有限,阿洛的伤势需要更好的条件才能彻底痊愈。
“要去……我们一起去。”巫凡咬了咬嘴唇,眼神变得坚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再冒险。阿洛也需要我照顾。而且,”她看了一眼阿洛枕边的小金,“如果寂静林真的和精神、感知有关,或许阿洛……和小金,反而能察觉到我们察觉不到的东西。”
陈胜沉默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分散力量更危险。
休整的第三日,阿洛的气色明显好转,已经能自己坐起,吃些软和的食物,虽然动作还有些虚浮。小金在沉睡了一整天后,也恢复了些许精神,虽然不再频繁吐息,但眼中恢复了神采,偶尔会飞起来在帐篷里盘旋两圈。
就在这时,憩营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马蹄声和金属甲片碰撞声由远及近,并非黑甲卫那种整齐划一的肃杀,而是带着一种粗野和喧嚣。
陈胜立刻警觉地来到帐篷口,掀起一角望去。
只见一队约莫三十人的骑兵来到了憩营外。他们并未穿着统一的制式甲胄,装备五花八门,皮甲、锁子甲、甚至还有镶嵌着兽骨的粗陋护具,武器也各不相同,但个个神情剽悍,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野性。队伍中除了人类,竟然还有几个耳朵尖长、皮肤带着淡青色纹路的异族,以及一个格外高大、脸上布满短硬鬃毛、疑似混有兽人血统的壮汉。
不是皇朝的黑甲卫,也不是他们见过的百族正规军。更像是……雇佣兵,或者大型的掠夺者团伙。
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高大黑马、脸上有一道斜跨鼻梁的狰狞刀疤、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他扫视了一眼小小的憩营,声音洪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们是‘血狼团’!需要向导,熟悉东北边‘寂静林’外围地形和最近情况的!报酬丰厚,食物、武器,甚至……血晶!”
他的目光扫过营地里那些面带惧色、纷纷低头或退后的流浪者,最后,竟落在了陈胜所在的帐篷方向,或者说,落在了刚刚闻声好奇探出半个小脑袋的阿洛,以及她肩膀上因为外来者气息而瞬间警惕昂首的小金身上。
刀疤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着惊异、探究和贪婪的光芒。
血狼团?目标也是寂静林?
陈胜的心猛地一沉。麻烦,似乎总是如影随形。而这支突然出现的、目标明确的强悍队伍,让原本就迷雾重重的寂静林之行,平添了更多的变数和危机。是避开他们,还是……利用他们?新的选择,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