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测站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全面隔离切断了一切外部连接，连空气循环系统都降低了运转频率，只剩下基础维生装置发出微弱的嗡鸣。苏羽站在控制台前，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那个旋转的三角形依然稳定地悬浮在屏幕上。短暂。漫长。短暂。这个节奏不仅出现在数据流中，更在冰层深处持续震动。
舷窗外，奇戎巡逻艇的光点越来越近，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奥罗拉，调出所有可用能源的分布图。”
全息投影在控制台上方展开，探测站的能源网络以蓝色线条勾勒出来。主反应堆供应着百分之七十的能源，其余来自太阳能板和地热转换器。苏羽的手指划过几个关键节点。
“重新分配能源。将非必要系统的供能降至最低，包括生活区的温度控制、娱乐系统、备用照明。”
“这将使探测站内部温度降至十摄氏度。”奥罗拉的声音平静如常。
“执行。”
能源流向开始改变。控制室的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下操作台周围一圈微弱的光晕。苏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寒意正在渗透他的防护服。
他调出探测站的结构图纸，目光落在通讯阵列上。那是由十二个高功率天线组成的系统，原本用于与地球保持联系，现在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如果我们重新配置通讯阵列，将其输出功率提升至极限，能否产生足以干扰几何结构的共振场？”
奥罗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计算各种可能性。“理论上可行。但需要将输出频率调整至特定范围，并且需要巨大的能量支撑。维持这种输出超过三分钟，就会导致主反应堆过载。”
“计算最佳频率范围。”
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苏羽注视着那些数字，脑海中浮现出伊莲娜曾经的理论。她相信宇宙的基本结构是几何化的，一切物质和能量都可以还原为简单的几何形式。如果几何蠕虫是基于这一原理构建的，那么它必然对特定的几何共振敏感。
控制台突然发出警报。旋转的三角形开始变化，它的边缘出现细小的分形结构，像冰晶一样向外蔓延。
“几何蠕虫正在适应环境。”奥罗拉提醒道，“它的生长速度比预期快百分之三十七。”
苏羽加快手中的操作。“重新配置通讯阵列的控制协议，我要直接接入核心处理单元。”
“这很危险。任何错误都可能导致阵列失控。”
“别无选择。”
他绕过了奥罗拉的安全限制，直接访问了阵列的底层代码。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重写着一个又一个控制模块。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在低温中迅速变得冰冷。
通讯阵列的重新配置需要精确到毫秒的时序控制。十二个天线必须完全同步，以特定的相位差运转，才能产生所需的共振场。任何微小的误差都会导致能量内爆，将整个探测站炸成碎片。
“奥罗拉，监控阵列的同步状态。”
“同步率百分之八十二，正在上升。警告，检测到能量波动异常。”
苏羽调整了几个参数。他回想起伊莲娜曾经演示过的共振原理，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同步率百分之九十四。能量波动稳定。”
舷窗外的光点已经清晰可见。奇戎的巡逻艇正在探测站上空盘旋，搜索着降落地点。时间不多了。
就在此时，控制台上的三角形突然剧烈闪烁。它的形状开始扭曲，边缘变得模糊不清。分形结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外扩张，几乎要覆盖整个屏幕。
“几何蠕虫正在尝试突破隔离。”奥罗拉的声音依然平静，但语速稍快，“它正在利用冰层中的震动作为载体。”
苏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轻微震动。那不是机械运转的震颤，而是更深层、更原始的波动，仿佛整个冰原都在苏醒。
他完成了阵列的最终配置。“启动能源重定向程序。将所有可用能源输送到通讯阵列。”
“确认执行？这将关闭所有安全系统，包括外部防御。”
“执行。”
探测站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主反应堆的输出功率被提升至临界点，能源如洪水般涌向通讯阵列。控制室的灯光闪烁不定，各种仪器发出抗议的蜂鸣。
全息投影上，能源流向图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阵列充能百分之六十...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五...”
苏羽紧盯着舷窗外的巡逻艇。它已经开始下降，引擎喷出的气流在冰原上掀起白色的雪雾。
“充能完成。阵列就绪。”
他的手指悬在启动按钮上方。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踏足未知的领域。伊莲娜的理论从未经过实践检验，几何共振的影响范围也无法预测。
但三角形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屏幕，分形结构开始侵入探测站的其他系统。生命维持系统的读数出现异常波动，空气成分开始改变。
他按下了按钮。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然后，一阵低频率的震动从探测站底部传来，越来越强，直到整个结构都在颤抖。控制台上的仪器剧烈晃动，各种读数疯狂跳动。
通讯阵列开始运转。十二个天线以完美的同步率振动着，发出人耳无法捕捉的声波。这些声波在探测站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与冰原深处的几何结构产生共振。
屏幕上的三角形突然凝固了。它的旋转停止，分形结构的扩张也骤然中断。就像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都静止在原地。
苏羽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几何蠕虫的活动确实被抑制了，但效果能持续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就在他思考下一步行动时，控制台接收到一条外部信息。来源是上空的巡逻艇。
“苏羽博士，这里是奇戎巡逻队。检测到你们站点的异常能量爆发。请立即解释情况，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信标虽然暂时压制了几何蠕虫，却也暴露了探测站的异常状态。现在，他必须面对来自两方面的威胁：一个是冰层深处苏醒的几何生命，另一个是正在降落的巡逻队。
他关闭了信息提示，将注意力转回控制台。几何信标的效果正在减弱，三角形的边缘又开始微微颤动。
时间，永远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