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天文塔，风很大，吹得人袍角猎猎作响。
斯内普走上螺旋楼梯时，看到邓布利多已经等在那里，背对着他，望着星空。
老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单薄，仿佛随时会被这高处的风吹散。
“你来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没有回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
斯内普走到他身侧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黑色的眼睛扫过邓布利多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你看起来糟透了。”
“时间不等人，西弗勒斯，尤其是对我。”邓布利多终于转过头，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明亮，“我们都清楚，那一刻迟早会来。”
斯内普的面色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你确定要在这里？”
“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舞台了。”邓布利多的目光扫过下方沉睡的城堡，“足够的戏剧性，足够的……观众。”
斯内普沉默着。
“我需要你向我做出最后的承诺，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下去，“当那一刻到来，你必须毫不犹豫。这不仅仅是杀死我，更是为了取得黑魔王的绝对信任，为了最终能亲手了结他，为了……保护哈利，直到最后。”
斯内普的指尖在袍袖下微微蜷缩。
保护哈利，直到最后……这句话此刻听来充满了残酷的讽刺。
“我承诺过。”斯内普的声音冷的像石头，听不出丝毫波澜，“我会完成我的任务。”
邓布利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层层封闭的内心。
斯内普强迫自己迎视着，不让自己的眼神有任何闪烁。
良久，邓布利多似乎满意了，或者说，他选择了相信。
他微微颔首：“很好。那么，就在明晚。黑魔王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会派人前来，试图利用混乱夺取城堡，或者……至少制造足够的恐慌。那将是最好的机会。”
“还有一件事，西弗勒斯，在我死后，凤凰社……还有哈利，就拜托你了。我知道这很艰难，但你是唯一能同时在两面周旋的人。保护好他们，尽可能地……引导哈利，不要让他彻底走向黑暗。”
斯内普的胃部因这最后的、建立在巨大谎言上的托付而微微抽搐。
他垂下眼帘，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只是简单地回答：“我会尽力。”
谈话似乎到此为止。
邓布利多最后望了一眼星空，仿佛在与什么告别，然后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楼梯口，“回去吧，西弗勒斯。好好准备。明天晚上……一切将见分晓。”
斯内普看着他那消失在楼梯下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冰冷的夜风几乎冻僵了他的四肢。
然后，他猛地转身，黑袍翻滚，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塔楼的阴影之中。
他没有回地窖，而是绕了一条极其隐秘的路线，来到了八楼那个熟悉的挂毯前。
他来回走了三次，一扇光滑的门出现在墙上，他推门而入。
里面空间不大，只有一张简单的桌子和两把椅子。
哈利和德拉科已经等在那里了。
“明晚，天文塔。”斯内普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他将邓布利多的计划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哈利和德拉科安静地听着。
“他最后托付我保护凤凰社，以及……”斯内普停顿了一下，黑色的眼睛看向哈利，“……引导你，不要走向黑暗。”
德拉科发出一声带着讽刺的嗤笑。
哈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更沉了一些，“他知道这是演戏，也知道你杀他是为了取信伏地魔。但他直到最后，都相信你最终会站在他那边，会按照他的剧本，引导我走向他设定的‘光明’结局。”
“他习惯于掌控一切。”斯内普平板地陈述，“包括他人的忠诚和命运。”
“明晚……”德拉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食死徒会来多少人？由谁带领？”
“根据他的预料，以及我这边零散的情报，贝拉特里克斯带队的可能性很大，人数不会太多，但会是精锐。目的是制造混乱，试探城堡防御，如果可能，抓住你，哈利。”斯内普看向哈利，“或者，至少让你受伤，成为打击卢修斯声望的借口。”
“很好的计划。一石多鸟。”德拉科评价道，“既成全了自己的殉道，又巩固了斯内普教授的地位，还能打击我们在魔法部的势力。可惜……”
可惜，他们早已不是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我们该怎么做？”斯内普问。他虽然提供了情报，但最终的决策权，在这两个年轻人手里。
哈利和德拉科交换了一个眼神，短暂的沉默后，哈利开口：
“计划照旧。”
斯内普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让他完成他的戏码。”哈利的声音很平静，“魔法界需要知道他们的象征倒下了”
德拉科接过话头：“但我们不会让场面完全按照他的剧本来。食死徒的进攻必须被控制在最小范围，至于贝拉特里克斯……”
他看向哈利，哈利点了点头。
“……她既然来了，就别想全须全尾地回去。”德拉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寒意，“我们需要给伏地魔一个清晰的信号，告诉他，霍格沃茨不再是能随意窥探的后花园。顺便，也算收点利息。”
斯内普明白了。
“我会在‘恰当’的时候出手。”斯内普说，暗示他会配合他们的节奏。
“很好。”哈利站起身，表示谈话结束，“明晚，按计划行事。保持联络。”
斯内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有求必应屋。
房间里只剩下哈利和德拉科。
“终于要来了。”德拉科说，走到哈利身边，手指自然地梳理着哈利后颈有些凌乱的发梢，“他命运的终章……”
哈利任由他动作，目光看向空无一物的墙壁，仿佛能穿透石头，看到那座即将见证死亡的高塔。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哈利的声音很轻，“我们只是……让这个选择……我……没有想过要杀死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德拉科低头，吻了吻他的太阳穴，气息温热。
“明天过后，棋盘就该彻底清洗了。”
斯内普离开后，有求必应屋内恢复了寂静。
哈利依旧站在原地，德拉科的手从他发梢滑落，转而揽住他的腰，将人带向自己。
“在想什么？”德拉科低声问，气息拂过哈利的耳廓。
哈利没有抗拒这个拥抱，反而将身体的重量稍微靠了过去。
邓布利多明晚的死亡是计划中的一步，但真正临近时，心头还是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时代的终结感。
“没什么。”哈利最终说道，闭上了眼睛，“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与邓布利多的最终决裂，伏地魔在暗处的蠢蠢欲动，魔法部内外的权力倾轧，还有他们自己布下的、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局……
德拉科的手臂收紧了些，“很快就能休息了。”
“嗯。”哈利的声音闷在德拉科的肩窝里。
两人相拥着站了一会儿，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和寂静。
直到城堡深处传来隐约的钟声，预示着离天亮不远了。
“该回去了。”哈利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脸上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明天还有一场‘演出’需要准备。”
德拉科松开手，灰眸在他脸上流转一圈，确认他状态无虞，才点了点头。
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有求必应屋，回到斯莱特林地窖。
没有再多说什么，两人默契地开始为就寝做准备。
洗漱，换上睡衣，躺上床。
德拉科习惯性地将哈利揽入怀中，手掌贴合着他的腰，源源不断的温热魔力和体温传递过来。
“睡吧。”德拉科在他耳边低语，“明天会是很长的一天。”
哈利嗯了一声，放松身体，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这个怀抱和这份黑暗中的温暖。
他闭上眼睛，大脑却无法立刻停止运转。
明晚，天文塔，死亡，背叛，算计……一幕幕场景在他脑海中预演。
他在德拉科平稳的心跳声中，慢慢梳理着思路，完善着细节。
直到窗外的湖水颜色开始由墨黑转向幽蓝，第一缕天光艰难地穿透深水，他才在疲惫和身边人令人安心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在他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他感觉到德拉科的嘴唇轻轻印在他的后颈。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夜幕再次降临时，霍格沃茨的天文塔，将见证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