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八楼那条挂着巨怪棒打傻巴拿巴挂毯的走廊前,小天狼星·布莱克像一头被困住的、受伤的野兽,漫无目的地徘徊着。
邓布利多坠落的身影和哈利冷漠的脸在他脑海里交替闪现。
斯内普的索命咒,哈利的阻拦,还有最后哈利和德拉科·马尔福离去的画面…这一切像一场荒诞而恐怖的噩梦,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想找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想找一个答案,一个能解释这一切疯狂的答案。
或许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舔舐内心巨大的伤口。
他失去了詹姆,现在,连哈利也…那个他发誓要保护的教子,在他面前袒护了杀害邓布利多的凶手……
这比他得知彼得是叛徒时更让他感到绝望。那是一次来自背后的匕首,而这一次,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在面前分崩离析,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滑坐下来,双手插入凌乱的黑发中。
雨水和泪水早已混在一起,让他的脸一片湿冷。
愤怒和悲痛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翻涌,却找不到出口。
他应该怎么做?
冲下去质问哈利?
把他从那个马尔福身边拉开?
可哈利看他的眼神…那么平静,那么疏离,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不,不是怜悯,那是……
那个眼神告诉他,他的教子已经做出了选择。
一个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走廊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但夜色依旧浓重。
一种沉重的疲惫感渐渐取代了翻腾的激烈情绪。
愤怒燃烧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和空虚。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疯狂和失控,而是变成了带着死寂的平静。
他想要……和哈利谈谈。
不是像之前那样的质问和咆哮,也许是最后一次的谈话。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必须这么做,在彻底失去一切之前,做最后一次努力。
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状态糟糕透顶,冲动和情绪只会坏事。
他需要冷静下来,需要…准备好。
他扶着墙壁,有些艰难地站起身。
腿脚因为长时间的瘫坐而有些麻木。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幅傻巴拿巴的挂毯,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潮湿的空气,转身,朝着离开城堡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回格里莫广场,那里空荡荡的,只会让他更加孤独和绝望。
他想要去一个能让他稍微平静一点的地方,整理思绪,准备好…去面对那个已经变得陌生、却依然是他唯一牵挂的教子。
他知道这很难,可能毫无用处。
但他必须去。
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事。
……
地窖的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壁炉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轻轻晃动。
德拉科先有了动作。他走到墙边的小柜子前,取出一个银质的酒瓶和两个杯子,倒了两小杯琥珀色的液体。
酒液在杯中晃动,散发出淡淡的、带着辛香的热烈气息。
“蜂蜜酒?”哈利问,看着德拉科递过来的杯子。
“从庄园酒窖拿的,味道不错。”德拉科拿着自己的杯子,走到床边坐下,背靠着床头,“驱驱寒。”
哈利接过杯子,在他身边坐下,肩膀轻轻挨着。
酒液入口温润,带着蜂蜜的甜和一丝辛辣的后劲,顺着喉咙滑下,确实带来一股暖意。
两人安静地喝了一会儿酒。
“西奥多那边盯着布莱克。”德拉科抿了一口酒,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离开了城堡,方向是霍格莫德。”
哈利嗯了一声,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他或许永远都想不明白。”
“他不需要想明白,他只需要接受事实,或者…继续痛苦。”
“他会再来找我。”哈利说。
“意料之中。”德拉科放下酒杯,侧过身看着哈利,“你打算见他吗?”
哈利沉默了几秒,“见。”
“然后呢?”
“没有然后,给他一个答案,也给他一个…了断。”
德拉科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拿过哈利喝了一半的酒杯,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连同自己的杯子一起放回床头柜。
“那就按你的想法做。”德拉科说,身体向后靠了靠,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不过要选好时间和地点。不能在城堡里,也不能离我们太远。确保安全。”
“嗯。”哈利应道。
他知道德拉科的考量,既要避免小天狼星情绪失控可能带来的麻烦。
“明天,”德拉科继续说,思维已经跳到后续安排,“城堡里会停课。邓布利多的…后事,需要处理。魔法部也会来人,卢修斯父亲那边可能会有动作。”
“卢修斯叔叔,”哈利指出,“可以利用这件事,进一步巩固权威,将邓布利多的死因定性为‘英勇牺牲于抵抗食死徒入侵’,同时强调魔法部(在他领导下)对霍格沃茨安全的重视和支持。”
“很好的政治筹码。”德拉科嘴角微勾,“还可以顺势推进几项之前被邓布利多和凤凰社阻挠的法案。”
哈利点了点头,邓布利多的死亡,带来的不仅是悲伤和混乱,更是重新洗牌的机会。
“我们需要确保霍格沃茨内部的声音。”哈利说,“麦格教授代理校长的位置,她是邓布利多的坚定支持者,但也是务实的人。弗立维教授、斯普劳特教授…我们需要观察他们的态度。”
“潘西和西奥多会留意。”德拉科说,“至于斯拉格霍恩…”他轻嗤一声,“他只会倒向看起来最强大、最能给他带来好处的一方。目前来看,是我们。”
这是现实。
在巨大的变故面前,个人的信念和情感往往需要向生存和利益让步。
谈话间,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松弛下来。
德拉科的手滑到哈利后腰,不轻不重地按揉着那里紧绷的肌肉。
“累了就睡。”德拉科低声说,手上的动作没停。
“还不困。”哈利闭上眼睛,感受着腰际传来的温热和按压,“你在塔下…看到多少?”
“看到你上去,听到咒语的声音,感知到…他的生命消失。”德拉科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描述一件寻常事,“然后布莱克冲上去,你挡住了他的咒语。再后来,就是食死徒闹出的动静了。”
他省略了听到小天狼星痛苦咆哮的细节,也没提自己在那瞬间通过契约确认哈利绝对安全时,心底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情绪。
“他倒下的时候,很平静。”哈利忽然说,眼睛依旧闭着。
德拉科按揉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继续,“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设计了这一切,包括自己的结局。”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至少,他死得像个战士,而不是病死在床上。这或许是他想要的。”
“或许吧。”哈利不再说话。
寝室内只剩下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德拉科的按摩从后腰移到肩膀和脖颈,力道适中,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包裹上来,哈利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哈利没有再抵抗睡意。
他在德拉科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怀抱中,放任自己沉入无梦的黑暗。
窗外,霍格沃茨城堡度过了它漫长历史上最动荡的一个夜晚之一,正在逐渐恢复表面的平静,尽管深埋的裂痕和悲伤,需要很久才能愈合,或者,永远无法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