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霍格莫德，猪头酒吧。
阿不福思·邓布利多还没有打烊。
酒吧里空荡荡的，只有最角落的阴影里坐着一个身影，面前摆着一大杯几乎没动过的黄油啤酒。
小天狼星·布莱克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但眼神空洞地望着粗糙木桌上摇曳的烛光。
他脸上的泪痕和雨水已经干了，留下紧绷的皮肤和浓重的疲惫。
最初的剧痛和狂乱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麻木，以及在这麻木之下缓慢滋生的决心。
阿不福思从吧台后走出来，拿着一个酒瓶和一个相对干净些的杯子，重重地放在小天狼星面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他没说话，只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仰头灌了一大口。
两个男人沉默地对坐着，只有劣质酒精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许久，阿不福思才粗声开口，声音沙哑：“他死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消息显然已经传开了。
小天狼星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手指握紧了冰冷的酒杯，指节泛白。
他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怎么死的？”阿不福思又问，蓝眼睛盯着他，那双和他哥哥相似、却浑浊锐利得多的眼睛里看不出太多悲伤。
小天狼星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干涩的声音：“斯内普…阿瓦达索命咒。”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划过喉咙。
阿不福思哼了一声，不知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西弗勒斯·斯内普…我哥哥总说他值得信任。”他又灌了一口酒，“看来他信错了人，或者…那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小天狼星猛地抬头看向他：“计划？”
阿不福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动着手中的杯子，“阿不思…他总喜欢把事情弄得复杂。把每个人都当成棋子，包括他自己。”他看了一眼小天狼星，“你看到哈利·波特了？”
提到哈利，小天狼星的心脏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样？”
“……他很好。”小天狼星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他和马尔福家那小子在一起。他…他看着斯内普动手，他甚至…帮斯内普挡住了我的咒语。”最后一句声音很低，充满了痛苦和不解。
阿不福思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移开目光，望向酒吧肮脏的窗户，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远处的城堡，“那孩子…他走的不是阿不思想让他走的路。”
“为什么？！”小天狼星忍不住问，声音压抑着激动，“邓布利多是他的校长，是他对抗伏地魔的领路人！他怎么能…怎么能站在那边？！”
“哪边？”阿不福思转回头，目光锐利，“黑与白？光明与黑暗？我哥哥就一定是光明吗？”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对那孩子来说，也许他看到的只是操控和牺牲。阿不思为了他‘更伟大的利益’，牺牲了多少人？现在，轮到那孩子自己选择要不要被牺牲了。”
小天狼星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在他心中，邓布利多是灯塔，是方向。
“他选择了自己的路。”阿不福思总结般地说，声音恢复了平淡，“一条可能更黑暗，但属于他自己的路。你接受不了，因为你还在我哥哥画的圈子里。”
“那我该怎么办？”小天狼星的声音带着无助的嘶哑，“他是詹姆的儿子…我唯一的…”
“那是你的事。”阿不福思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站起身，拿起酒瓶，“酒吧要打烊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后面杂物间有张破床，自己看着办。”他说完，不再看小天狼星，转身走回了吧台后面，开始收拾东西。
小天狼星独自坐在角落里，阿不福思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握紧方向盘载着詹姆兜风，曾经在阿兹卡班的绝望中抓住铁栏，曾经在得知哈利消息时激动颤抖，也曾经在今晚试图攻击斯内普却被哈利挡下。
也许…他真的从未真正理解过哈利。
也许他一直活在自己对詹姆的回忆和对哈利一厢情愿的期望里。
他要和哈利谈谈……作为小天狼星·布莱克，和他唯一的教子，进行一次成年人之间的对话。
哪怕那是最后一次。
他下定决心，一口喝光了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黄油啤酒，冰冷的液体滑入胃中，却仿佛点燃了某种微弱的、坚定的火焰。
他需要准备好。
准备好面对一个可能让他心碎的答案，也准备好…彻底放手，如果那是哈利的选择。
他站起身，走向酒吧后面那个杂乱的杂物间。
他需要休息，需要整理思绪，然后…去完成他作为教父，最后的责任。
……
夜已深沉，但位于北英格兰荒原某处、被重重魔法保护的古老庄园里，没有一丝睡意。
地下室的大厅被刻意营造得阴冷昏暗，高耸的石墙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和温暖，只有墙壁上零星的火把投下摇曳晃动的阴影，将聚集在此的黑色人影拉长、扭曲，如同匍匐的鬼魅。
空气凝滞，弥漫着恐惧、焦躁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所有响应召唤而来的食死徒都沉默地站立着，兜帽下的眼睛偶尔不安地转动，偷瞄向大厅前方的位置。
但没有人敢放松。
因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股无处不在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毒蛇缠绕在脖颈，缓缓收紧。
主人正在附近，他的怒火——或者说，某种更复杂、更危险的情绪——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让整个空间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一阵几乎听不见的窸窣声从阴影最深处传来。
所有食死徒的头垂得更低，身体绷紧。
伏地魔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那副高大、瘦削的形体，苍白的皮肤在火光下泛着蜡质的光泽，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两点燃烧的炭火。
他穿着深紫色的睡袍式外衣，赤着脚，无声地走到王座前，却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众人，仰头望着石墙上某片虚无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