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粘稠的机油，笼罩着格洛姆星的废料谷地。三颗月亮吝啬地洒下些许清辉，勉强勾勒出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和扭曲管道的狰狞轮廓。
五道拖着暗红色尾焰、引擎声压抑到近乎呜咽的黑影，如同掠过尸体的秃鹫，悄无声息地降落在谷地边缘一处相对平整的金属垃圾山上。喷气背包的火焰熄灭，五个涂着暗红色伪装条纹的风暴小子——血刃小队的精锐——敏捷地翻身落地，动作竟然带着几分罕见的……“专业”。
领头的‘悄声碎骨’竖起一根手指抵在满是尖牙的嘴边，做了个“嘘”的口型——尽管在兽人语汇里根本没有这个动作，但他从某个被干掉的人类特种兵手册上看到过，觉得很酷。
“都给俺把动静压到屁精放屁那么小！”他压低声音，用气声说道，“目标是谷地中央那个最亮的、像个大蘑菇还闪七彩光的铁塔。找到所有长得像‘线’的玩意儿，特别是又粗又亮连在宝贝疙瘩上的，给俺砍了！记住，是砍，不是炸！要安静！”
“明白，头儿！”其余四个风暴小子齐声低吼——音量大概相当于普通人正常说话。
他们检查了一下装备：消音链锯刀（实际上只是比普通链锯刀噪音小30%）、Emp手雷（用从钛星人那儿抢来的零件瞎改的，不一定灵）、还有用来快速撤离的喷气背包。
“行动！”
五道黑影借着废料的阴影，开始向谷地中央那座显眼的、即使在夜间也散发着柔和七彩跑马灯效果的直播塔摸去。他们的动作在兽人标准里堪称鬼魅，只是偶尔会踩到松动的金属片发出“哐当”声，或者被突出的钢筋挂到背包发出“刺啦”声。
“头儿，俺觉得俺们潜行得可溜了。”一个小子忍不住得意地小声说。
“闭嘴！溜个屁！你刚才差点把那个空油桶碰倒！”
“那是风吹的！”
“这鬼地方哪有风？！”
就在他们摸到距离直播塔还有约三百米，进入一片相对空旷、铺着些平整金属板的区域时，打头阵的‘悄声碎骨’突然停下，疑惑地低头看着脚下。
金属板上，用荧光涂料画着一个巨大的、笑嘻嘻的兽人骷髅头图案，旁边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兽人文字：
【踩这儿有惊喜！——来自您忠诚的粉丝‘爆炸艺术爱好者’敬赠】
“这啥玩意儿？”‘悄声碎骨’用脚蹭了蹭那图案。
突然，骷髅头的两个眼窝亮起了红光，一个欢快、夸张的电子音响彻夜空：
“叮咚！检测到有效压力触发！隐藏成就：‘午夜来客’解锁！开始播放赠礼留言——”
五个风暴小子全僵住了。
电子音继续：“亲爱的吱嘎老大！俺是您的死忠粉‘爆炸艺术爱好者’！这是俺亲手设计制作的‘互动式惊喜地雷III型’！采用了最新的压力感应、声光联动和复合装药技术！只要有人踩中，就会先有灯光秀和语音提示，然后——”
‘悄声碎骨’脸色大变：“不好！是——”
“——boom！！！祝您和幸运的触发者有个愉快的夜晚！wAAAGh！！！”
电子音的最后一个单词落下瞬间。
轰！！！！！！！！！！！
以那个骷髅头图案为中心，方圆五十米的金属地面猛然向上拱起，然后炸裂！不是传统的火光冲天，而是爆发出极其刺眼、快速变幻的七彩强光，伴随着震耳欲聋但节奏感极强的电子音乐鼓点！无数拳头大小、同样闪着七彩光芒的金属球被抛射向空中，然后再次凌空爆炸，洒下更多闪光的碎屑和刺鼻的彩色烟雾！
五个风暴小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完整发出，就被第一波冲击波像破烂布偶一样掀上了天。他们的暗红色伪装服在七彩强光下无所遁形，喷气背包失控地四处乱喷，链锯刀脱手飞出，在夜空中旋转着画出滑稽的轨迹。
轰轰轰！砰砰砰！叮叮当当！嗤嗤嗤——
后续的连锁爆炸和特效持续了足足十几秒，将那片区域变成了一个喧闹、混乱、色彩饱和度极高的灾难迪厅现场。
几乎在同一时间，吱嘎主巢穴的工作间里。
刺耳的警报声和欢快的提示音把正在打盹的吱嘎和嘀咕惊得跳了起来。
“咋了咋了？！敌袭？！”吱嘎抄起金色大扳手。
“不是大规模攻击！老大！”铁下巴的电子眼急速闪烁，调出十几个监控画面，“c7区边缘，‘互动式惊喜地雷III型’被触发。触发者：五名携带喷气背包及近战武器的未知兽人单位。身份标记：非我方登记人员。行动模式：潜行渗透。”
主屏幕上，一个高清夜视监控画面被放大。正是那五个风暴小子被炸上天、在七彩强光和烟雾中狼狈翻滚、吱哇乱叫的实时影像。画面清晰稳定，还自带慢动作回放和搞笑表情贴图——这是另一位匿名观众打赏的“全天候智能幽默安保摄像头系统”的杰作。
“潜行？”吱嘎看着屏幕上那几个在特效爆炸中手舞足蹈、狼狈不堪的家伙，愣了足足三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潜行？这他娘的叫潜行？！这是给俺送节目效果来了吧？！”
他瞬间睡意全无，眼睛放光：“快！嘀咕！打开直播！临时插播！标题就叫……‘深夜惊喜！不明身份‘粉丝’激情触发特效地雷，为俺们表演空中飞人！’”
“现、现在？老大，这大半夜的……”嘀咕有点懵。
“你懂个屁！这叫突发新闻！这叫现场直播！真正的顶流，要敢于在任何时间给家人们整好活儿！”吱嘎已经扑到控制台前，手速飞快地启动设备，“铁下巴，多角度画面切换！给那几个飞天的哥们儿加个‘滑稽’滤镜和‘哎呦我去’的弹幕特效！收音开最大，俺要听听他们的惨叫有多‘wAAAGh’！”
三十秒后。
全宇宙无数夜猫子兽人（以及其他种族的好奇观众）的随身数据板或通讯器上，弹出了吱嘎直播间的紧急开播推送。
画面亮起，是吱嘎那张兴奋得有些扭曲的绿脸，背景是监控画面中仍在持续的小规模彩色爆炸和漫天飞舞的风暴小子。
“家人们！深夜福利！突发直播！”吱嘎对着镜头吼道，“不知道是哪位热情（但脑子可能不太好使）的粉丝朋友，大半夜不睡觉，想来俺这儿搞‘惊喜探班’，结果不小心踩中了某位家人打赏的‘互动小礼物’！”
镜头切换到主监控画面，慢动作回放着一个风暴小子被炸得在空中连续翻滚三周半，喷气背包还在徒劳喷气的滑稽样子。画面上适时飘过【哈哈哈哈】、【这落地我给零分】、【哥们儿腰不错】等弹幕特效。
“看这矫健的身姿！看这华丽的特效！看这……呃，好像有点焦了的味道？”吱嘎凑近麦克风，仿佛在嗅闻，“让我们听听现场收音——”
音频频道里传来风暴小子们惊恐愤怒的嚎叫：
“俺的屁股！！”
“头儿！俺的链锯刀找不着了！！”
“这什么鬼地方！！撤退！快撤退！！”
“悄声碎骨”气急败坏的声音尤其突出：“撤个屁！任务还没……哎哟！哪个混蛋的背包撞到俺了！”
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虽然在线人数不如白天，但活跃度惊人：
【夜猫子兽人A】：“哈哈哈哈！大半夜的这么精彩？！”
【钛君观察员（夜班）】：“记录：目标区域出现未授权潜入单位。其战术素养低下，反侦察能力为零。该‘互动地雷’技术原理值得分析……”
【色孽大魔“炫彩”】：“哦~这痛苦的螺旋，这意外的光芒~深夜的残酷戏剧，妾身很喜欢呢~”
【老粉兽人G】：“这是谁家的蠢小子？想来偷老大的技术？”
【未知信号K11】（试图带节奏）：“肯定是吱嘎自导自演！博眼球！”
但立刻被更多弹幕淹没：
【滚蛋！你行你也去‘演’一个被炸上天试试？】
吱嘎看着飞快滚动的弹幕和开始稳步上升的在线人数（从深夜的二十多万快速向三十万迈进），尤其是那些打赏提示开始叮叮当当响起，嘴都快咧到耳根了。之前人气下滑的焦虑被这场意外的“闹剧”冲淡了不少。
“感谢‘爱看烟花’老铁送上的十组大炸炸！感谢‘夜巡者’送的装甲板！哈哈哈！”吱嘎乐不可支，“看来家人们对今晚的‘特别节目’很满意啊！放心，安保系统显示这几位‘空中表演艺术家’已经带着他们新做的爆炸头（物理）跑路了，今晚不会再打扰大家！咱们明儿正常直播，继续整大活儿！”
他意犹未尽地又播放了一遍慢动作回放，才在观众们的意犹未尽中关闭了直播。
工作间里，吱嘎得意地晃着脑袋：“看见没，嘀咕？这就叫化危机为……为那个啥来着？”
“为节目效果，老大。”嘀咕小声补充，它也觉得刚才那幕挺好笑。
“对！节目效果！”吱嘎一拍大腿，“看来得多谢这些不知哪儿来的蠢货，给俺送了波热度！铁下巴，加强外围巡逻和感应器！下次再有这种‘热心观众’，俺要给他们来个更劲爆的欢迎仪式！”
他并不知道，这场被他视为搞笑插曲的失败偷袭，其引发的细微亚空间扰动和那明显不属于兽人科技的“互动地雷”中的灵能印记，已经被遥远的另一双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
在冰冷黑暗的虚空之中，审判官卡利斯塔斯的私人监视舰“虔诚猎手号”如同幽灵般悬浮在格洛姆星的同步轨道上。主监视屏前，卡利斯塔斯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刚刚结束的、吱嘎那场“深夜特别直播”的录像回放。
他的手指划过屏幕上定格的、那几个风暴小子被炸飞瞬间的画面，反复放大那些七彩爆炸的光芒细节。
“灵能反应……虽然被拙劣的声光效果掩盖，但确实是亚空间邪术的痕迹。”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还有那几个潜入者……喷气背包的制式，涂装风格……是碎骨者史拉格麾下那支讨厌的‘血刃’。”
他的副手，一名年轻的见习审判官，疑惑道：“大人，这看起来只是兽人军阀之间愚蠢的内斗和一次更愚蠢的失败偷袭。那个绿皮主播只是运气好，利用了某个观众送的怪异陷阱……”
“愚蠢？运气好？”卡利斯塔斯猛地转身，眼中的疲惫被锐利取代，“仔细看！那些爆炸的光谱！里面混杂着奸奇火焰特有的蓝色调子！还有那地雷触发时先提示后爆炸的‘戏剧性’模式——典型的万变之主信徒的恶趣味！这绝不是普通的兽人把戏！”
他调出数据流分析：“再看这次偷袭本身！史拉格是个只知道正面冲锋的莽夫，他什么时候学会派遣精锐小队进行针对性破坏了？这背后一定有东西在引导！很可能是混沌腐蚀已经渗入了兽人高层！”
卡利斯塔斯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而这个吱嘎……他不仅拥有能跨位面传播的诡异技术，能吸引全宇宙的‘观众’（包括恶魔！），现在连他的防御设施都出现了混沌邪术的痕迹！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搞笑主播’！”
他握紧了胸前的帝皇圣像：“这是一个漩涡！一个以低俗娱乐为伪装，实则汇聚亚空间能量、散播混沌影响、甚至可能在策划某种可怕仪式的巨大阴谋！而我们，就漂浮在这个漩涡的边缘！”
见习审判官被他语气中的惊惧感染，也紧张起来：“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大人？请求舰队净化这颗星球？”
“不……还不是时候。”卡利斯塔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盯着屏幕上吱嘎那张得意的绿脸，“净化会摧毁证据，也会打草惊蛇。我们要……加大监控力度。调用‘虔诚猎手号’全部侦测阵列，聚焦那个山谷。记录每一丝能量波动，分析每一个出现在直播间的异常信号。”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专注：“我要知道，到底有多少股混沌的力量，已经盯上了这个该死的‘直播间’。以及……这个叫吱嘎的绿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正在玩火，还是说……他本身就是这火焰的一部分？”
他隐隐觉得，自己那“榜二大哥”的匿名账号，或许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深入观察的窗口。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自我厌恶，但职责压过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