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顾清姿的衣袖被刀风撕裂，露出的手臂上，覆盖着一层细密无比的、宛如天然岩石纹理的淡灰色鳞甲。鳞甲在幽绿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冰冷而坚硬的光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
【腐骨鳄甲】！
就是这一刹那的失神，决定了他的命运。
顾清姿的眼中，早已“看”到了他接下来的所有反应——震惊，后退，然后从另一个角度挥出第二刀。
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几乎是在挡住弯刀的同一时间，她的右手，已经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黑袍人持刀的手腕。
“咔嚓！”
骨骼碎裂的清脆声响，在嘈杂的战场上，依旧清晰可辨。
黑袍人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因剧痛而僵直。
顾清姿没有停。她手腕一拧，夺下那柄弯刀，反手一送。
“噗！”
弯刀，带着它自己的幽绿火焰，干净利落地，刺入了黑袍人自己的胸膛。
黑袍人身体剧震，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胸口的武器。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了一股黑色的血液。
顾清姿松开手，任由他像一滩烂泥般，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狠到极致。
一瞬间，飞舟周围的攻击，都为之一滞。
所有的黑袍人，都停下了动作，那一个个隐藏在兜帽下的空洞，齐刷刷地转向了顾清姿，转向了她脚下那具尚在抽搐的同伴尸体。
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暴戾的气息，从他们身上弥漫开来。
“杀了她。”
一个沙哑、干涩，不似人声的音节，不知从哪个黑袍人的口中吐出。
下一刻，超过十名黑袍人，同时放弃了攻击光盾，如同一群黑色的蝗虫，从四面八方，扑向了顾清姿。
飞舟上的压力骤减，但云曦等人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玄宸的眉头，也紧紧蹙起。
然而，面对这必杀的围攻，顾清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她的嘴角，反而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嗜血意味的弧度。
她正愁这身新得的鳄甲，没有地方测试硬度。
“来得好。”
她不退反进，主动迎上了一名从正面扑来的黑袍人。
那黑袍人一刀劈来，顾清姿看也不看，侧身硬抗，任由刀锋劈在自己肩上，发出一声闷响。而她的拳头，早已裹挟着泰坦巨猿的神力，狠狠轰在了对方的胸口。
“砰！”
那名黑袍人如同被一头远古凶兽撞中，胸膛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凹陷下去，整个人倒飞而出，将另一名同伴也撞翻在地。
另一名黑袍人从她身后偷袭，弯刀直刺后心。
顾清姿头也不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她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雷纹豹速】发动，瞬间出现在那黑袍人身侧，一记手刀，精准地切在他的脖颈上。
她的战斗方式，完全舍弃了所有技巧与闪避。
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可问题是，敌人的攻击，伤不到她分毫。而她的每一次反击，都足以致命。
一时间，飞舟的甲板上，仿佛化作了她的个人屠宰场。她像一头冲入羊群的雌豹，优雅、矫健，却又充满了最原始的、令人战栗的野性与暴力。
云曦和一众天眼卫，全都看呆了。
他们是三眼神族的精锐，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战斗的女子。
那不是修士的斗法，那纯粹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凶兽，在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撕碎它的猎物。
玄宸看着在围攻中游刃有余，甚至越战越勇的顾清姿，那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他不再为她担心，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外围的战圈。
他的身影，在甲板上忽隐忽现。
每当有天眼卫出现险情，便会有一道金光，或是一声轻响，恰到好处地出现，为他们化解危机。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用最少的棋子，撬动着整个战局。
战局的天平，开始以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向着飞舟一方倾斜。
黑袍人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悍不畏死，却并非没有脑子。在又倒下了七八名同伴之后，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撤。”
一个字，简洁，果断。
所有正在战斗的黑袍人，动作齐齐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抽身后退，准备重新融入那片浓雾之中。
想走？
顾清姿的眼中，寒芒一闪。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无形的、带着幻境之力的精神波动，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
【幻境残能】！
那些正准备遁入浓雾的黑袍人，身形齐齐一僵。他们的眼前，景象突变，脚下的甲板，仿佛变成了一片翻滚的岩浆，让他们本能地停下了脚步。
虽然这幻境只持续了不到一息的时间，便被他们身上那股诡异的能量冲破。
但这一息，已经足够了。
顾清姿的身影，早已如附骨之疽，贴上了一名离她最近的黑袍人。
而玄宸，也仿佛与她心有灵犀，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另一名黑袍人的身后。他的两根手指，并拢如剑，在对方还未从幻境中完全挣脱的瞬间，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其后颈的某处要害。
那名黑袍人闷哼一声，身体一软，便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剩下的黑袍人，见同伴被擒，却没有任何一人回头救援。他们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清姿和玄宸，然后头也不回地，彻底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战斗，结束了。
甲板上，一片狼藉。十几具黑袍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色的血液，散发着腥臭，腐蚀着坚硬的甲板。
云曦拄着长戟，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走到一具尸体旁，伸手揭开了那人的兜帽。
兜帽之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属于人族的脸。只是那张脸上，毫无血色，双眼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抽走。
“是人……但又像是傀儡。”云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困惑。
顾清姿没有理会那些尸体，她缓步走到那个被玄宸点倒在地的活口面前，蹲下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玄宸也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旁。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云曦忍不住问道。
顾清姿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手，捏住了那顶黑色的兜帽。
她的目光，冰冷而锐利，仿佛要穿透这层布料，看清其下隐藏的所有秘密。
“答案，”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即将揭晓谜底的笃定，“不就在这里吗？”
说着，她的手，猛地向下一扯。
黑色的兜帽，被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