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深灰色西装，白衬衫挺括，没有系领带，显得既正式又不失亲和力。在开场致辞中，他脱稿讲述了武市的发展愿景：“我们不仅要招商，更要‘选商’——选择那些与武市绿色发展理念契合、能给市民带来实实在在福祉的企业。武市的大门永远向有远见、有情怀的企业家敞开。”
掌声雷动。周惟清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在农业局那桌找到了姜南星。她果然穿了那件宝蓝色旗袍，简约的剪裁勾勒出纤细腰身，长发在脑后挽成优雅的发髻，正侧耳倾听同桌企业家说话，不时点头微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周惟清朝她微微颔首，姜南星则回以温柔的浅笑。这短暂的眼神交流，被坐在姜南星旁边的一位外地女企业家捕捉到了。
“姜局长和周市长很熟？”女企业家好奇地问。
姜南星淡然一笑：“工作上有过几次接触，周市长对农业工作很重视。”
她没说谎，只是没说出全部真相——他们不仅是工作接触，还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夫妻。
致辞结束后，周惟清开始逐桌敬酒——以茶代酒，这是他多年坚持的原则。来到农业局这桌时，他特意在姜南星身边多停留了片刻。
“姜局长，听说你们智慧农业项目进展很快，辛苦了。”他公事公办地说着，却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碰了碰姜南星的手。
姜南星举杯，眼中闪着俏皮的光：“谢谢市长关心，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如果市长能多拨点经费，进展还能更快。”
同桌的人都笑起来。周惟清也笑了：“姜局长这是当场要政策啊。这样，下周你带方案来我办公室，我们具体谈。”
“那就先谢谢市长了。”姜南星笑意盈盈。
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完全是上下级的工作交流，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些眼神交汇、细微动作里藏着多少只有彼此懂的默契。
晚宴进行到一半，周惟清在露台接电话时，刚才那位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女企业家款步走来。她是某知名食品集团的副总裁沈玲，四十出头，单身，风姿绰约，是今晚许多男士目光的焦点。
“周市长，打扰了。”沈薇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刚才您的致辞非常精彩，我们集团对武市的投资环境很感兴趣。”
周惟清挂断电话，礼貌回应：“沈总过奖，欢迎来武市考察投资。”
“其实我们已经考察过了。”沈薇靠近一步，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来，“尤其对武市的农业资源很看好。不知道周市长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单独向您汇报一下我们的投资计划？”
她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暗示。周惟清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沈总的计划可以通过正常渠道提交，市招商局和农业局会认真研究。如果有必要，可以安排专题汇报会。”
“可是有些想法，我觉得还是私下沟通比较好……”沈薇又靠近了些。
这时，姜南星正好从宴会厅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脚步微微一顿。
周惟清也看到了姜南星，他立刻朝她招手：“姜局长，来得正好。这位是沈总，对咱们市的农业项目很感兴趣。你们可以先交流一下。”
姜南星走过来，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沈总您好，我是市农业局姜南星。听说贵集团在食品加工方面很有实力？”
沈薇显然没想到会被打断，但很快恢复从容，与姜南星握手：“姜局长好，久仰。我们确实有一些想法……”
两个女人开始专业地交流起来。周惟清趁机说：“你们先聊，我那边还有几位客人要招呼。”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留恋。
沈薇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晚宴结束后，周惟清和姜南星一前一后离开酒店——周惟清让司机先送姜南星回家，自己则坐了另一辆车去办公室处理了一件紧急的公事。
回到家已经十点半。推开家门，客厅里暖黄的灯光让周惟清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松弛下来。姜南星已经换上了家居服，正在厨房热牛奶。
“回来了？”她回头看他，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今天表现不错，周市长。”
周惟清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累死了。还是家里好。”
“那个沈总，挺漂亮的。”姜南星看似随意地说，把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
“没注意。”周惟清回答得毫不犹豫，“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我夫人。”
姜南星转过身，把一杯牛奶递给他：“油嘴滑舌。不过我爱听。”
两人相视而笑。周惟清喝了口牛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省里有个农业产业招商会，在杭州。你们局里应该要派人去吧？”
“嗯，局长让我带队去。”姜南星说，“要去五天呢。”
“五天啊……”周惟清若有所思，“我看看日程……巧了，我那几天正好也要去杭州参加长三角城市合作论坛。”
姜南星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周惟清笑着捏捏她的脸，“所以，周太太，要不要考虑和你的市长先生坐同一班飞机？”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姜南星虽然这么说，但眼里满是期待。
“怕什么？市长和农业局副局长同机出差，很正常。”周惟清理直气壮，“而且我想和我夫人多待一会儿，有什么问题？”
姜南星笑着扑进他怀里：“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窗外月色正好，窗内相拥的人心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共同出差”的期待。对他们来说，能在繁忙的工作中偷得一点相处的时间，就是最大的幸福。
飞往杭州的航班上，周惟清和姜南星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一起——头等舱相邻的两个座位。随行的代表团成员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市长夫妇感情好在武市是出了名的，这种公开场合的同行反而显得坦荡自然。
飞机起飞后，周惟清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妻子。姜南星正专注地翻阅着招商会的资料，阳光透过舷窗洒在她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搭配米色长裤，简单却得体。
“行李都带齐了？”周惟清低声问，顺手将空乘送来的毛毯轻轻盖在她膝上。
姜南星从文件中抬起头，笑着点头：“带齐了。倒是你，我昨晚看你行李箱里就两件薄外套。杭州这几天温差大，早晚凉，我给你多塞了件羊毛背心，在箱子的隔层里，记得穿。”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周惟清眼里漾开笑意，很自然地伸手将她耳畔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你自己呢？外套有没有带？”
“带了，在随身包里。”姜南星合上文件夹，转头看他，“你论坛的发言稿我昨晚又帮你顺了一遍，有几个数据更新了，我标注在打印稿上了，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改得很好。”周惟清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文件，果然看到娟秀的字迹在几处做了批注，“这几个最新数据加得及时，我正愁怎么更新呢。”
坐在后排的秘书小陈听着前排市长夫妇的对话，忍不住对身旁的同事低声笑道：“看咱们市长和夫人，出差都不忘互相查漏补缺。”
同事也笑：“这才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呢。”
飞机平飞后，周惟清果真从行李架上取下手提箱，找出那件姜南星准备的羊毛背心，当即就套在了衬衫外。姜南星看着他这副“乖乖听话”的模样，眼角弯成了月牙。
“笑什么？”周惟清整理着衣领，故意板起脸，“夫人的指示，岂敢不从？”
“我是在想，要是让市政府的同事们看到他们雷厉风行的周市长这么‘听话’，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姜南星打趣道。
“那也只能在你面前这样。”周惟清凑近些，压低声音，“在夫人面前，我永远都是英林县那个需要你提醒天冷加衣的周惟清。”
这话说得姜南星心头一暖。是啊，无论职位如何变迁，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从未改变——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相知相惜，是融入日常点滴的牵挂与体贴。
飞机降落杭州时已是下午两点。一出机舱，果然感受到与武市不同的湿润空气。周惟清很自然地接过姜南星的随身行李箱，两人并肩走在代表团最前面。
“直接去会场吗？”姜南星问。
“我先送你去招商会报到，然后我去论坛那边。”周惟清看了眼手表，“晚上应该能早点结束，到时候我去酒店找你。你住哪个酒店？”
“会务组安排在西湖山庄，你们呢？”
“我们在浙江饭店，离你们不远。”周惟清说着，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她，“不过我让秘书在西湖山庄也订了间房，808，景观很好，能看到西湖。你忙完先过去休息，我结束就来找你。”
姜南星接过房卡，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掌心，会心一笑：“周市长这是要搞‘特殊化’？”
“这叫合理利用出差资源。”周惟清面不改色，“西湖山庄离你明天开会的展厅更近，免得你来回奔波。再说了，”他微微低头，声音里带着只有她能听懂的温柔，“我想和我夫人一起看看西湖的夜景，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够，太够了。”姜南星笑着将房卡收好。
两人在机场出口分别，各自乘车前往不同的会场。临上车前，周惟清还不忘回头叮嘱：“晚上要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别等我。”
“知道了，周市长快走吧，要迟到了。”姜南星挥挥手，目送他的车驶离，才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下午的招商会进展顺利。姜南星带领的武市农业代表团引起了不小关注，几家大型农产品加工企业都表现出合作意向。让她稍感意外的是，在茶歇时又遇到了沈玲。
这位女企业家今天换了身藕荷色的职业套装，见到姜南星时热情依旧：“姜局长，又见面了！咱们真是有缘。”
“沈总好。”姜南星礼貌回应。
“刚才听您介绍武市的农业政策，真是受益匪浅。”沈薇笑容明媚，“不知道姜局长晚上是否有空？我想请您吃个便饭，深入聊聊合作可能。”
姜南星正要婉拒，手机适时震动了一下。她瞥了一眼，是周惟清的微信：“论坛刚结束，正在过来。大概七点到。想吃什么？我先订位。”
她抬起头，对沈薇歉意一笑：“真不巧沈总，晚上已经约了人。要不明天展会结束后，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喝咖啡详聊？”
沈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恢复如常：“那好，明天再约。对了，”她状似随意地问，“听说周市长也来杭州了？不知道他是否会参加招商会？”
姜南星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周市长是来参加城市合作论坛的，行程安排很满。招商会这边主要由我们局里负责。”
“这样啊……”沈薇还想说什么，姜南星的助理小王走了过来。
“局长，李总那边想约您晚上见个面，您看……”
“不好意思沈总，我先失陪了。”姜南星顺势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