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市**代表大会的选举日，是个难得的冬日暖阳天。
下午三点，当计票结果在大屏幕上显示——周惟清，全票当选——雷鸣般的掌声瞬间淹没了整个会场。周惟清从座位上起身，向主席台走去。聚光灯打在他挺括的深色西装上，步伐稳健，神色沉静。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从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看到一闪而过的、沉甸甸的重量。
宣誓就职时，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每个角落：“我宣誓：忠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维护宪法权威，履行法定职责，忠于祖国，忠于人民，恪尽职守，廉洁奉公，接受人民监督，为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努力奋斗！”
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像是刻进骨血里的承诺。
台下，作为列席代表的姜南星坐在靠后的位置，看着台上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眼眶微微发热。她想起十年前在英林眼睛发亮的年轻县长；想起刚来武市时，那个对着老城区改造规划图熬了三个通宵的常务副市长；想起无数个深夜，他轻手轻脚推开家门，第一件事总是先到儿子房间看一眼，再到她床边轻轻一吻……
“姜局长，周市长全票当选，真是众望所归啊！”旁边一位相熟的女干部低声祝贺，语气里满是羡慕，“你们夫妻真是珠联璧合。”
姜南星收回思绪，礼貌地微笑：“谢谢，这是组织的信任，也是大家的支持。”她的目光重新投向台上，周惟清正好在鞠躬致谢，抬眼时，视线似乎越过重重人群，与她短暂交汇。
那一瞬间，她看见他眼底深处的疲惫，也看见那疲惫之下，属于“她的周惟清”的温柔底色。
仪式结束已近傍晚。按照惯例，新当选的市长要参加简短的媒体见面会，还要与领导们座谈。周惟清让秘书小陈给姜南星发了条短信：“可能要晚些，你先回家陪林林吃饭，不用等我。”
姜南星回复：“好。记得少说话多喝水，你嗓子昨天就有点哑。”
小陈看到这条回复，忍不住对周惟清笑道：“市长，夫人真是细心。”
周惟清正在整理领带，闻言唇角微扬：“她一直都这样。”语气里的温柔，是下属们很少见到的。
晚上十点半，周惟清终于推开家门。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像是等待了许久，电视小声播放着新闻，茶几上摆着一盘切好的橙子。
“回来了？”她放下书，起身迎上来，很自然地接过他的公文包和外套，“累坏了吧？”
“还好。”周惟清换上拖鞋，先走到房间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小家伙已经睡得四仰八叉，怀里抱着那只从小陪到大的小熊。他看了几秒，才轻轻掩上门。
转身时，姜南星已经端着一杯温蜂蜜水递过来：“先润润嗓子。饿不饿？汤还在锅里温着。”
周惟清接过水杯，却没有喝，而是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家里洗衣液的淡淡清香，混合着她身上独有的、令他安心的气息。
“怎么了？”姜南星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压力太大了？”
“南星，”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卸下所有防备后的真实疲惫，“我今天站在台上宣誓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做不好，辜负了这几百万市民的信任，怎么办？”
姜南星心里一疼。她的周惟清，从来都是自信笃定的，何曾有过这样的忐忑？她捧起他的脸，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周惟清，你听我说。”
她的语气郑重，眼神清澈坚定：“十年前在英林，全县倒数第一，你跟我说‘事在人为，再难也得有人去做’。三年前来武市，老城区千头万绪，你跟我说‘只要方向对，一步一步总能走通’。现在，你告诉我，有什么区别？”
周惟清怔怔地看着她。
“没有区别。”姜南星一字一句，“你还是你，还是那个心里装着百姓、肩上扛着责任的周惟清。唯一的区别是，现在有更多人信任你、支持你，包括我，包括林林，包括武市每一个期盼这座城市更好的人。”
她的指尖轻抚过他微蹙的眉心：“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记得吗？家里有我，工作上有班子同志，有各级干部。你只需要像从前一样，做你认为对的事，尽你最大的努力。其他的，交给时间，交给人民评判。”
周惟清看着她，看着这个从青葱岁月就陪他一路走来的女子。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细纹，却也让她的眼神更加通透智慧。她不是攀缘的凌霄花，而是与他并肩而立的木棉，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我有没有说过，”他声音低哑，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姜南星笑了，眼角弯成温柔的弧度：“说过，但我不介意多听几次。”她拉着他往餐厅走，“来吧，周大市长，先喂饱你的胃，才有力气治理好这座城。”
鸡汤是文火慢炖了四个小时的，汤色清亮，香味醇厚。姜南星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又夹了一只炖得软烂的鸡腿：“王姐下午特意买的土鸡，说你这段时间肯定累，得补补。”
周惟清喝着汤，胃里暖了，心里更暖。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秦省长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什么了？”
“除了工作上的交代，最后特意加了一句，”周惟清学起省长的语气，“‘小周啊，家要顾好。后院稳固，前线才能心无旁骛。’”
姜南星挑眉：“秦省长还挺懂生活。”
“他是过来人。”周惟清放下碗，握住她的手，“南星，以后我陪你和林林的时间可能会更少，我……”
“打住。”姜南星伸出食指按在他唇上，“这种话不用说。我和林林早就习惯了。况且，”她狡黠地眨眨眼，“你现在是市长了，是不是该有点特权？比如，偶尔早退半小时去接儿子放学。？”
周惟清被她逗笑：“这个特权可以有。不过得看日程安排。”
“那就说定了。”姜南星起身收拾碗筷，“去洗澡吧，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就是真正的市长生活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周惟清站在花洒下，温水冲刷着疲惫。
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姜南星已经靠在床头看书了。她穿着浅蓝色的棉质睡衣，头发松松挽起，台灯的光给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周惟清躺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姜南星顺势靠在他肩上，书却还拿着。
“看什么呢？”他问。
“农业产业化案例。”姜南星翻了一页，“我们局里在推的几个项目，想再优化一下方案。”
周惟清低头看她专注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骄傲。他的妻子，从来不是攀附他的藤蔓，而是有自己事业、自己追求的木棉。她是市农业农村局的副局长，工作上雷厉风行，是系统内有名的“铁娘子”；回到家，又变回温柔的妻子、耐心的母亲。
“对了，”姜南星忽然想起什么，“下周三我们局里要开全市农业工作会，你要不要来做个指示？给我们农业战线鼓鼓劲。”
周惟清沉吟：“我看下日程。如果时间允许，我去露个面。不过讲话就不必了，你们按计划开。”
“那也行。”姜南星合上书，关掉台灯，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黑暗里，两人相拥而眠。窗外月色如水，静静流淌过武市的夜空，也流淌过这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家。
武市的冬天，湿冷浸骨，但市政大楼里的工作热情却丝毫未减。周惟清正式当选市长后，肩上的担子肉眼可见地重了起来。每日的日程表排得密不透风：市政会议、项目调研、接待来访、批示文件……他像一台精密的仪器，高效而有序地运转着，力求在每一个环节都做到最好。
随着地位的提升和影响力的扩大，一些以前未曾明显浮现的“附加物”，也开始悄然出现在他的周围。权力，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不仅吸引着资源与机遇，也难免会吸附一些别有用心的目光与试探。周惟清相貌堂堂，身居高位，年富力强，又作风务实、政绩突出，在很多人眼中，无疑是极具魅力的存在。
“市长，这是下午的日程安排。”秘书小陈轻敲房门，递来一份文件。
周惟清转过身，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三点，会见省发改委调研组；四点半，听取老城区改造二期方案汇报；晚上七点，招商晚宴……他的目光在“招商晚宴”上停留片刻：“小陈，这个晚宴，农业局的姜南星副局长是不是也参加？”
“是的，这次招商重点涉及现代农业和食品加工，姜局作为分管领导出席。”小陈回答得很专业，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跟了周惟清三年，太清楚市长夫妇之间的感情了。
周惟清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对了，帮我订一束花，下班前送到农业局姜局长办公室。”
小陈愣了一下：“市长，这……”
“就说是祝贺她最近那个智慧农业项目通过评审。”周惟清嘴角微扬，“要郁金香，她喜欢。”
“明白！”小陈笑着退出办公室。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周惟清脸上投下温暖的光影。下午的会议一个接一个。省发改委的调研组对武市近年来的发展给予了高度评价，但同时也提出了新的要求——“惟清同志，你现在是市长了，眼光要更开阔，格局要更大。武市不能只满足于省内领先，要有在全国争一流的雄心。”
周惟清认真记录着每一个建议。他知道，这是机遇，更是挑战。
会议间隙，他抽空给姜南星发了条微信：“晚上见。记得穿那件蓝色的旗袍，很适合你。”
很快收到回复：“周市长这是在指导下属着装？【害羞】不过，那件确实挺好看。晚上见。”
看着那个俏皮的表情包，周惟清不自觉地笑了。这笑容被刚进门的副市长看到，打趣道：“周市长这是有什么喜事？笑得这么开心。”
“想到晚上能早点下班，算不算喜事？”周惟清半真半假地说。
晚上七点，江畔酒店的宴会厅灯火辉煌。武市年度招商晚宴正在这里举行，近百位企业家齐聚一堂。周惟清作为新市长首次在这样的场合亮相，自然成为全场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