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光线似乎都凝聚在了那个被选中的鼎炉身上。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修士,面容早已被系统磨去了所有棱角,只剩下一种近乎呆滞的平静。
此刻,他盘膝而坐,周身灵气按照系统设定的路径缓缓运转,散发出一种纯粹而“诱人”的波动。
鬼骨长老分出的那缕神魂分身,细若游丝,却带着令人心悸的阴寒,如同一条隐入草丛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探向鼎炉的眉心。
徐易辰站在一旁,面上看不出波澜,手心却已沁出薄汗。他眼前的系统光幕上,代表鼎炉状态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
神魂分身触碰,然后融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更深沉的死寂笼罩下来。
光幕上,象征“识海稳定性”的曲线猛地一跳,从平稳的绿色直线剧烈震荡,瞬间冲入了代表危险的红色区域。
代表“灵魂契合度”的百分比数字也在飞速变动,试图追随着那缕外来神魂的波动频率。
“哼。”鬼骨长老本体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枯槁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扶手,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鼎炉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徐易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设计的“契合度模拟”功能正在超负荷运转,系统强制引导着鼎炉的识海去适应、去欢迎这入侵者。
这感觉,如同亲眼看着自己精心打造的牢笼,正主动为强盗敞开大门。
数据还在狂跳。
几条不太起眼的辅助参数开始出现异常的尖刺,这是“净魂之种”被外来魂力激活的征兆。
它没有直接对抗,而是像水中的一滴油,巧妙地混在鼎炉自身魂力对入侵者的“迎合”波动里,细微地扭曲着这种迎合的“相位”。
在外人看来,这只是系统在极力促成契合时不可避免的微小噪波。
但徐易辰知道,这是净魂之种在埋下钉子。
它在记录入侵魂力的特征,并在那看似完美的契合表象下,植入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协。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鼎炉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上那种空洞的虔诚逐渐被一种扭曲的痛苦取代。
他的鼻孔和耳孔中,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这是识海承受巨大压力的外在表现,系统界面也发出了负荷过载的轻微警报。
鬼骨长老眉头微皱,似乎对这点“瑕疵”略有不满。
就在这时,徐易辰动了。
他不能任由鼎炉崩溃,那将前功尽弃。
他指尖飞快地在控制光幕上点动,绕开了系统原本的几个安全阈值,直接调用了舍利子赋予他的更深层权限。
一股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波动,透过系统核心,悄然渡入鼎炉识海。
这不是治疗,更像是一种强效的镇静剂,强行压制了鼎炉自身魂力因痛苦而产生的本能反抗,使其更加“温顺”地接受着一切。
鼎炉身体的颤抖平息下去,脸上的痛苦表情也重新化为麻木,只有那不断渗出的血珠证明着识海内正在发生的凶险。
鬼骨长老瞥了徐易辰一眼,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赞许他的“及时补救”。
模拟夺舍又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那条代表“灵魂契合度”的百分比数字,在经历了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动后,稳稳地停在了“九成七”这个骇人听闻的数值上。
而识海稳定性曲线,也艰难地从红色区域回落,维持在了橙黄交界的脆弱平衡点。
鬼骨长老的神魂分身,如同饱食的毒蛇,缓缓从鼎炉眉心退出,没入老者体内。
老者闭上双眼,似乎在仔细品味着方才的收获。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不错。”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满意,“虽有波折,但最终契合度远超预期。
系统对容器灵魂的‘调理’,确实卓有成效。
这净魂梵文的镇魂之效,亦是不凡,竟能让容器在如此冲击下维持住识海不崩。”
徐易辰心中巨石落地,知道最关键的一关算是过了。
他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无波:“长老满意便好。些许波折,是因模拟终究与真实情况有别,系统尚需微调。正式版本,定当完美。”
“嗯。”鬼骨长老站起身,踱步到那名经过洗礼后眼神更加空洞、气息却愈发精纯的鼎炉面前,伸出干枯的手,像抚摸一件瓷器般抚过他的头顶,“此系统,可名‘噬魂种魔系统’。
你,做得很好。”
他转向徐易辰,目光深邃:“这系统原型,老夫收下了。
后续,宗内会陆续送来更多‘材料’,你需要据此原型,为老夫,以及宗内其他几位长老,定制专属的系统。所需资源,尽可开口。”
徐易辰低头应下:“是,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他知道,自己这“系统制造商”的名头,算是在魔道这边挂上号了。
更多的订单,意味着更多的资源,也意味着更深地卷入这血魂宗的泥潭,以及与虎谋皮时更大的风险。
鬼骨长老带着系统和两名“完美”的雏形容器离开了,石室内重归寂静,只留下浓郁的血腥气和灵气波动的残痕。
徐易辰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光幕上残留的数据,尤其是那几个代表净魂之种异常波动的尖刺记录。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步,成了。
后门成功埋下,并且骗过了鬼骨长老的初步检验。
但这只是开始。
批量定制的系统,每一个都需要他小心翼翼地植入更隐蔽、更多样的反制措施,绝不能有丝毫马虎。
他走到那摊属于第一个失败鼎炉的血迹前,蹲下身,指尖拂过冰冷的地面。
“还不够……”他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光是干扰夺舍,还不够稳妥。”
一个更大胆,也更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或许,可以在某些特定的“容器”体内,埋下更激进的东西。
比如,当夺舍者成功占据躯壳,灵魂与容器深度融合的某个关键时刻,引爆那枚“种子”……
那将不再是干扰,而是反噬。
这个念头让他背脊微微发凉,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诱惑。
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条背离初衷的路上越走越远,但漩涡已经卷入,停下就是粉身碎骨。
他站起身,目光恢复冷静。
擦掉指尖不存在的血迹,他转身走向控制台,开始调阅所有实验数据,为下一批“订单”做准备。
石室的阴影笼罩着他,仿佛预示着他未来道路上,那越发浓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