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墙壁上幽蓝的符文光芒微微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
正中盘坐的那名“鼎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幅度越来越大,像一片在狂风中挣扎的枯叶。
他脸上那层被系统精心培养出的麻木虔诚,如同脆弱的瓷器般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最原始的恐惧与痛苦,肌肉扭曲,青筋暴起。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扼住似的低哑嘶鸣,涎水混着鼻血滴落,在前襟染开深色的污迹。
徐易辰面前悬浮的系统光幕上,代表鼎炉灵魂完整性与稳定性的核心数据曲线,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跳动。
那条原本应该相对平稳的“意识同调率”线条,在某个瞬间猛地向上蹿升,然后剧烈震荡,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外来的、强横的意识正在这片属于他人的识海中强行拓印自己的痕迹。
刺眼的红色警告符号时不时在光幕边缘闪烁一下,又被他不动声色地快速清除。
他的全部心神,早已沉入系统后台那浩瀚如星海的数据流中。
意念如丝,精准地缠绕上那个被他标记为“净魂之种”的特殊模块。
此刻,这个深埋的种子,正处在被彻底激活的临界状态。
鬼骨长老分出的那缕神魂,阴寒、锐利,带着一种掠夺性的本质,如同淬了毒的冰针,轻易刺穿了鼎炉识海表层的防御。
那本就是系统引导下主动放开的。
入侵者长驱直入,开始按照夺舍的古老法则,挤压、覆盖、融合原主的灵魂印记。
就是现在!
“净魂之种”动了。它没有散发出任何佛门正大光明的气息,也没有进行丝毫正面抵抗。
它像最狡猾的寄生藤蔓,巧妙地依附在鼎炉自身残存的、对入侵者产生的本能恐惧与排斥的灵魂波动上。
借助这股“东风”,它将一股极其隐晦、坚韧,带着微妙净化特性的力量,悄无声息地编织进鼎炉灵魂最核心的区域,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却结构奇特的微观屏障。
这屏障并非为了阻挡,而是为了“记录”和“混淆”。
同时,种子开始向外界,主要是向那缕入侵的神魂分身,持续发送着经过精心篡改的反馈信息。
“兼容性良好”、“灵魂承载力超出预期”、“抗拒意识微弱”……
一条条虚假的“捷报”,如同甜美的毒饵,试图让入侵者放松警惕,沉浸在一切顺利的假象中。
鬼骨长老本体枯槁的脸上,那丝掌控一切的淡漠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那浑浊的眼珠里,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疑惑。
分神传回的感知,大体上是顺畅的,这容器的品质确实超乎想象,但似乎太顺畅了一点?
有种难以言喻的、不真实的粘滞感。
不过,模拟夺舍已进行到关键时刻,需要分神与容器灵魂进行更深层次的纠缠与试探性融合,容不得他细想。
徐易辰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微微蜷缩。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
净魂之种积蓄的力量,需要在此刻发出真正致命的一击,不是攻击,而是伪装。
他心念微动,引动了深藏于舍利子核心的一枚古老符文。
符文的力量被小心翼翼地抽取出一丝,透过系统的无形桥梁,注入到“净魂之种”内。
霎时间,在鼎炉的识海深处,一股微弱、飘忽,却带着天地威严、仿佛源自规则本源的波动,凭空而生。
它并非真实的天地业力,而是舍利子模拟出的、一丝几可乱真的“天道反噬”波动!这股波动不针对灵魂本身,却巧妙地、精准地扰乱了那缕神魂分身与鬼骨长老本体之间,那根无形的、维系着绝对控制的灵魂连线!
“唔!”
鬼骨长老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那张干树皮似的老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惊疑之色。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那缕分神仿佛闯入了一片无形的泥沼,行动骤然变得迟滞,更可怕的是,与本体之间的联系竟变得模糊不清,时断时续,如同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干扰了一般!
虽然这异常只持续了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分神很快重新稳定,并且按照既定程序,完成了最后的模拟融合步骤,系统光幕上也跳出了“夺舍模拟成功”的字样。但石室内的气氛,已然不同。
“怎么回事?”一直闭目养神的血魇老祖倏然睁开双眼,猩红的眸光如电,扫过鬼骨长老,又落在徐易辰身上,最后定格在那名已经虚脱倒地、气息奄奄的鼎炉身上。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让石室的温度都骤然降了几分。
鬼骨长老缓缓收回那缕带着一丝莫名“晦气”感的分神,闭目凝神片刻,将分神带回的些许紊乱气息平复。
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血魇老祖的话,而是先死死盯着系统光幕上最终定格的数据,那显示着高达“九成八”的惊人契合度。
完美的数据,却伴随着一次诡异的体验。
他枯瘦的手指抬起,指向光幕,又指向地上昏迷的鼎炉,声音沙哑而缓慢,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系统功能无碍。
夺舍模拟,成功。容器品质,上佳。”
他话锋一转,头颅如同生锈的机括,一点点转向徐易辰,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幽冷的光。
“但是……”他拖长了语调,石室内的压力随之攀升,“方才那一瞬间,老夫分神感应到的滞涩与联系中断,绝非寻常。
那感觉阴冷、威严,带着规则层面的排斥,像极了传说中,进行某些逆天禁术时,可能引来的‘业力反噬’!”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弥漫起淡淡的黑气,无形的灵压如同潮水般向徐易辰涌去。
“徐大师,”鬼骨长老的声音冰寒刺骨,“你信誓旦旦保证,此系统能完美规避天道法则对夺舍之法的惩戒。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刚才那丝‘业力’波动,从何而来?是你的系统,未能完全屏蔽天机?还是这系统本身,就藏着什么老夫不知道的‘特性’?”
徐易辰感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沉重地压迫着他的胸腔。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咚,咚,咚,如同擂鼓。
额角有细微的汗珠渗出,却被他强行控制在即将沁出的前一瞬,用微不可查的灵力蒸干。
他抬起眼,脸上适当地浮现出一丝愕然,随即迅速转化为凝重和一丝被质疑的不忿。
他迎着鬼骨长老那审视的、带着杀意的目光,没有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