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音子的琴声落了第七下,最后一个音在夜风里轻轻颤了一下,消散在溪水声中。
苏牧阳的手指动了。他低头看掌心,那张被血糊住的纸条还攥着,边角已经磨烂。他没松开,反而捏得更紧。
杨过依旧望着天。星星越来越多,连成一片淡银色的光带。小龙女坐在他旁边,手指搭在膝上,像在数呼吸的次数。
“师父。”苏牧阳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们赢了。”
杨过没动,只嗯了一声。
“可如果以后还有人想当金霸天,江湖还能靠谁?”
这次杨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平静,但苏牧阳知道他在听。
“我刚来的时候,以为打完一个反派就结束了。”苏牧阳低头看着纸条,“后来发现,只要有人想抢地盘、练邪功、控制别人,这种事就不会停。”
小龙女轻声说:“正道不灭,是因为有人愿意守。”
“所以我不能停。”苏牧阳抬头,“我想提前做点准备。不能再等敌人把阵法建好了才冲进去。”
杨过终于说话:“你想怎么做?”
“先拉一条线。”苏牧阳说,“不是门派,也不是帮会,就是一群信得过的人。他们分散在各地,有事就传消息,能动手就动手。”
“像蜘蛛网?”小龙女问。
“对。中间是空的,但一碰就有反应。”
杨过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怕被人利用?”
“怕。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苏牧阳说,“上次我能活下来,是因为你们救我,因为甲和乙没跑,因为黄蓉猜到了陷阱。可下次呢?万一没有这么巧?”
杨过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找人?”
“从最简单的事开始。”苏牧阳说,“谁救过普通人,谁替弱者出过头,谁在关键时刻没退——这种人,值得信。”
“不需要武功多高?”
“不需要。”苏牧阳摇头,“只需要心里有杆秤。”
小龙女说:“但人心会变。”
“我知道。”苏牧阳说,“所以我不立规矩,也不收徒弟。大家各自行事,只共享情报。谁背叛,就踢出去。谁犯错,就自己承担后果。”
杨过忽然笑了下:“你这招,跟丐帮不一样,倒有点像我当年独来独往的日子。”
“我不是要当第二个神雕大侠。”苏牧阳说,“我只是想让下次危机来的时候,我们能快一步。”
“那你打算叫它什么?”小龙女问。
“不叫名字。”苏牧阳说,“有名就有目标,有目标就会被盯上。我们就当一阵风,吹到哪儿算哪儿。”
杨过看着他,很久没说话。然后他伸手,拍了拍苏牧阳的肩膀。
这一下很重,压得苏牧阳身子晃了晃。
“你比我当年懂事。”杨过说,“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在为一个人哭天抢地。”
苏牧阳咧嘴笑了下:“那是您情深义重。”
“少拍马屁。”杨过哼了一声,“不过你说的这事,我可以帮你牵个头。”
“您出面?”苏牧阳一愣。
“不是以神雕大侠的身份。”杨过说,“是以一个老江湖的名义,给你介绍几个信得过的人。剩下的,你自己走。”
“龙前辈呢?”苏牧阳看向小龙女。
“我回古墓。”她说,“但每隔三个月,我会送出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
“最近三个月里,哪些地方出了怪事,哪些人突然失踪,哪些门派换了掌门。”小龙女说,“这些消息,会通过旧线送到终南山脚下的石洞里。”
“我每天派人去取。”苏牧阳说。
“不止如此。”小龙女继续说,“如果你发现某件事连续三次出现在不同地方,就要小心了。那是风暴前的信号。”
“比如?”
“比如某个村子一夜之间全变成哑巴,比如某条河里的鱼突然集体浮头,比如某个镖局接了黑货却不说目的地。”
“这些小事……”
“大事都是从小事长出来的。”小龙女说,“就像你上次发现布条上的标记,没人注意,但它是线索。”
苏牧阳点头。
杨过忽然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骨头发出咔的一声响。
“你伤还没好。”苏牧阳说。
“死不了。”杨过瞥他一眼,“倒是你,脸白得像纸。”
“我也死不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小龙女也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袖。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适应长时间坐着后的僵硬。
“你们接下来去哪?”她问。
“先回终南山。”苏牧阳说,“我把计划写清楚,再画一张联络图。哪里可以藏人,哪里适合埋伏,哪里容易被围堵——这些都要记下来。”
“然后呢?”
“然后等。”苏牧阳说,“等下一个信号。”
杨过抬头看了看天象:“北斗偏南,阴气未散。”
“什么意思?”
“意思是太平日子没多久。”
三人静了下来。远处村庄的灯火已经稀了,只有零星几点还亮着。歌声彻底停了,只剩溪水流过石头的声音。
苏牧阳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块铜牌残片。边缘锋利,沾着干掉的血。
“这是从阵眼上掰下来的。”他说,“我想留着。提醒自己别忘了那天差点死在里面。”
杨过接过铜牌,翻看了一遍,又递还给他。
“别只记住危险。”他说,“也记住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靠大家。”
“对。”
小龙女轻声道:“静观其变,动则雷霆。”
苏牧阳重复了一遍:“静观其变,动则雷霆。”
他把铜牌放进怀里,和那张纸条放在一起。
“我会守住这条路。”他说。
没有人回应。
夜风吹起他们的衣角,猎猎作响。
杨过重新坐下,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小龙女站在原地没动,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苏牧阳没有坐回去。他站着,望着远处的山影。那些山一座连着一座,看不见尽头。
他知道那里不会有永远的安宁。
但他也知道,只要还有人在乎对错,这条路就能一直走下去。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柄。剑还在。
手心那张纸条,他重新展开看了一眼。
“不退”两个字,已经被血浸透,但还能看清。
他把它折好,塞进内袋最深处。
然后他慢慢蹲下身,在地上划了一道线。
从东到西,横穿田埂。
“这是起点。”他对空气说。
没人回答。
杨过的呼吸变得均匀。小龙女轻轻闭上眼。
苏牧阳盯着那道线,直到风吹乱了它。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月亮移到头顶,照得溪水发亮。
他忽然觉得饿了。
远处传来一声狗叫。
他转身走向村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