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舍利的力量,如同一位技艺登峰造极的天地匠人,其伟力不仅在于重塑,更在于升华。它并未简单地修复凌霄那残损的剑心灵光,而是以其蕴含的生死轮转、寂灭新生之无上意境为锤,以舍利本源为炉,将那道灵光彻底锻打、淬炼,铸就成了一柄焕然一新、本质截然不同的存在——涅盘剑魄。
这柄尺许长的剑魄,如今静静悬浮于墨影识海的最中央,取代了以往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灵光形态。它不再是虚幻的光影,而是凝实如琉璃宝玉,通体以纯净的金银二色为基底,仿佛由最纯粹的法则之光凝聚而成。剑身之内,隐约有七彩流光如活物般缓缓萦绕、流转,那是涅盘之力的具现化。剑魄表面,天然生成着无数细密繁复、蕴含大道至理的道纹,这些纹路并非雕刻,更像是宇宙生灭规则的直接显化,玄奥莫测。
它不再散发凌厉逼人的锋芒,而是如同定海神针,散发着一种稳定、强大、深邃如星海般的气息。仅仅是其存在,就让墨影的整个识海变得更加稳固、开阔,神识之力运转起来,也愈发圆融顺畅。
而比这剑魄本身更让墨影心安的,是凌霄意识的彻底苏醒。那清晰、稳定、带着他独特冷静与沉稳特质的神念交流,如同最坚实的后盾,让她自穿越以来,始终独自承担重任、紧绷如弦的心神,终于找到了可以倚靠、分担的彼岸。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与圆满感,悄然浸润着她的灵台。
“感觉如何?除了稳固境界,可还需其他?”墨影以神念关切地询问,她的感知如同最轻柔的水流,细致地拂过涅盘剑魄的每一寸,体味着其内部那如潮汐般涌动、不断调整、适应着新生的磅礴力量。她能感觉到,剑魄正在与她的识海进行更深层次的共鸣。
短暂的沉默,仿佛凌霄也在适应这全新的存在形态。“……无妨。”他的神念回应传来,带着一种历经万劫沧桑后的沉静与淡然,“涅盘之力玄奥非凡,彻底消化融合,尚需时日水磨工夫,但根基已固,意识无虞,你不必挂心。”
话音微顿,他的神念转而扫过墨影周身,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细微的痕迹——强行催动“斩虚”剑意对经脉造成的些微负荷,应对佛骨问心时心神之力的损耗,以及龙皇体与自身剑意尚未完全圆融的滞涩处。
“倒是你,”凌霄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与更深的心疼,“为我奔波劳碌,险死还生。修为虽侥幸突破至化神,然龙皇体与自身剑意融合尚未圆满,之前强行出手,心神损耗亦是不小。”
无需多言,一道精纯温和、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涅盘意境的本源剑元力,自那璀璨剑魄中流淌而出,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温暖而充满活力,悄然滋养着墨影的经脉,抚平那些细微的损伤,补充着她连日来的消耗。这股力量不仅修复,更带着一种启迪,让她对自身力量的感悟和掌控,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细腻圆融。
“这涅盘剑意,果然神妙非凡。”墨影细细体会着体内那暖流淌过带来的舒畅与清明,不由由衷赞叹。凌霄新生后的力量,不仅杀伐之力更胜往昔,更兼具了如此强大的滋养与修复特性,可谓攻防一体,玄妙无穷。
“……皆是机缘巧合罢了。”凌霄的神念波动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若非墨影拼死取得涅盘舍利,他最终的结局,恐怕只能是灵光散尽,“若非你……此恩,凌霄铭记于心。”
“你我之间,何须言此。”墨影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有些情分,早已超越简单的恩义算计。“接下来有何打算?是继续寻找助你重聚形体的方法,还是……”
“……形体之事,暂且不急。”凌霄沉吟片刻,剑魄微光闪烁,“如今剑魄已成,意识复苏,已可自行汲取天地灵气缓慢恢复。当务之急,是提升你的实力。你身负龙皇传承、守望之责,更被那神秘的‘归墟’阴影盯上,在此界,实力方是立足之本,弱小便意味着步步杀机。”
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指针,指向古佛荒漠之外,那广袤而神秘的西牛贺洲大地:“此地虽看似荒凉贫瘠,却曾是上古佛国昌盛之地,遗迹秘宝绝非仅万佛古窟一处。据我零星复苏的记忆碎片及感应,尚有‘业火红莲池’可淬炼体魄、焚尽心魔,‘无间风洞’能磨砺神魂、感悟虚实……这些险地之中,或许残留着佛门炼体、炼神的无上秘宝或传承烙印,对你巩固龙皇圣体、淬炼神魂本质大有裨益。而且……”
说到这里,凌霄的剑魄微微震颤,传递出一丝更加凝重的意念:“在我意识彻底苏醒,与涅盘之力完全融合的那一刹那,隐约感应到,这片荒漠的极深之处,似乎隐藏着一股极其隐晦、几乎与天地脉动融为一体的空间波动。那波动与寻常秘境开启时的迹象截然不同,更类似于……某种稳定却古老的跨界传送通道残留的痕迹。或许,与上古佛门突然衰落的‘末法之劫’有关,也可能……是离开此方天地的关键线索。”
墨影闻言,精神顿时一振。提升实力是必然之路,而离开青玄古星的线索,更是她自知晓“沉眠区”与“大归零”秘辛后一直追寻的目标。薇菈前辈曾言,青玄古星只是“沉眠区”之一,想要真正对抗那席卷宇宙的“大归零”,必须汇聚更多力量,探寻更广阔的天地。
“好!那我们就以此为目标,一边探寻遗迹,磨砺己身,一边寻找那空间波动的源头!”墨影当即做出决定,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就在两人以神念迅速交流,初步规划前行方向之时,墨影布设在临时洞府之外的隐匿阵法,传来了细微的波动。并非被触动,而是远处传来的能量震荡波及所致。
墨影眉头微蹙,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延伸出去。只见数里外的连绵沙丘之间,三道颜色黯淡的遁光正如同惊弓之鸟,狼狈不堪地向着她所在的大致方向逃窜,身后紧跟着五道散发着凶戾、贪婪妖气的黑影,速度明显更快!逃窜的三人是两男一女,看其统一制式的土黄色服饰,似乎是西牛贺洲本土某个宗门的弟子,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丹后期,此刻皆是衣衫破损,气息萎靡,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而追击他们的,则是五只通体覆盖着暗黄色厚重鳞甲、形似巨蜥却背生狰狞肉翅的妖兽——“沙翼魔蜥”!为首那只体型最为庞大的蜥王,周身妖气澎湃,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初期!
那三名修士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护体灵光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不定,眼看下一刻就要被速度更快的魔蜥群追上,葬身妖腹。
“是‘黄沙宗’的弟子,西牛贺洲的一个中型宗门,多以土系功法见长。”凌霄的神念扫过,凭借苏醒后更强大的感知和可能复苏的此界记忆碎片,迅速辨认出了那三名修士的来历,“沙翼魔蜥是古佛荒漠中常见的群居妖兽,性喜阴秽,常吞噬蕴含佛力或怨念的残骸,那只元婴期的应是这群魔蜥的蜥王。”
墨影本不欲多管闲事,修行界弱肉强食本是常态。但目光掠过那三名年轻修士脸上绝望而不甘的神情,尤其是那名年轻女修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让她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初临此界时,也曾那般弱小、茫然、挣扎求存。
“……救,还是不救?”她以神念征询凌霄的意见。并非她优柔寡断,而是经历了皇都风云,见识了人心鬼蜮之后,她更加明白不必要的因果纠缠可能带来的麻烦。
“……随心即可,但凭本心。”凌霄的回应平静无波,“不过,若能施以援手,或可从他们口中,了解些西牛贺洲近期的局势与那些险地的具体信息,省去我们盲目探寻的功夫。”
就在墨影心念电转,权衡利弊的刹那,战局骤变!那只元婴期的沙翼魔蜥王似乎失去了戏耍猎物的耐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背后肉翼猛力振动,速度陡然暴涨,瞬间拉近距离!它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浓郁粘稠、散发着刺鼻腥臭与强烈腐蚀性能量的暗黄色吐息,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落在最后的那名黄沙宗男弟子后背汹涌喷去!吐息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那名年轻弟子感受到背后袭来的致命威胁,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满是绝望,已然放弃了抵抗,闭目待死。另外两名同伴惊骇回头,却救援不及,只能发出悲呼。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淡淡的、几乎与周围漫天黄沙颜色完全融为一体的暗金色流光,后发先至,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瞬间出现在那名闭目待死的弟子身后!流光散去,显露出墨影淡然独立的身影。面对那足以瞬间融化金石魔蜥吐息,她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招架动作,只是心念微动,周身那浩瀚如海、至尊至贵的龙皇威压,混合着一丝新生的、蕴含涅盘意境的凌厉剑意,骤然扩散开来,在她身前形成了一道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领域壁垒!
轰!
那凶悍的魔蜥吐息,结结实实地撞在这道无形壁垒之上,预想中的剧烈碰撞并未发生,那足以腐蚀法宝的吐息,如同冰雪遇上烈阳,接触的瞬间便发出“滋滋”异响,迅速溃散、消弭,最终化为缕缕青烟消散,竟连让那壁垒泛起一丝涟漪都做不到!
与此同时,那浩瀚磅礴、源自生命层次顶点的龙皇威压,如同万丈山岳,轰然降临,狠狠压在那五只沙翼魔蜥身上!那四只仅有金丹期修为的魔蜥,连一声像样的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无形巨手拍中,纷纷从半空中坠落,重重砸在沙地上,庞大的身躯瑟瑟发抖,将头颅深深埋进沙子里,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即便是那只元婴初期的蜥王,也是身形剧震,前冲之势戛然而止,猩红的竖瞳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它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与压制!它强行稳住身形,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咆哮,肉翼紧张地扇动着,却再也不敢向前半步,开始缓缓向后滑退。
这突如其来的逆转,让那三名本以为必死无疑的黄沙宗弟子彻底愣住了。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如同天降神兵般突然出现、仅凭自身气息就逼得凶名在外的沙翼魔蜥群溃不成军的黑衣女子,感受到那股令人灵魂战栗、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祥和气息(涅盘剑意的影响),仿佛看到了传说中行走世间的神明。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为首那名叫做李岳的金丹后期中年男子最先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拉扯着同样呆滞的师弟师妹,朝着墨影的方向,推金山倒玉柱般地深深拜下,声音因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无比的敬畏而剧烈颤抖着。
墨影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确认他们伤势虽不轻,但暂无性命之忧,随后她的视线落向那只依旧不肯立刻退去、龇牙低吼的蜥王,淡淡开口,只吐出一个字:
“滚。”
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天地意志,尤其是那丝凌厉的涅盘剑意,如同实质的剑锋,直接刺入蜥王的心神深处!蜥王浑身鳞片瞬间倒竖起来,发出一声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锐嘶鸣,再也顾不得什么王者威严、手下小弟,猛地转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狼狈的黄光,头也不回地向着荒漠深处疯狂逃窜,转眼间就消失在天际。
三名黄沙宗弟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更是目瞪口呆,对墨影的敬畏已然达到了顶点。
墨影这才缓缓转身,看向依旧跪拜在地的三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是黄沙宗弟子?为何深入此地,招惹这群魔蜥?”
她的问话让三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和隐瞒。那中年男子李岳连忙恭敬答道:“回禀前辈,晚辈李岳,这两位是晚辈的师弟张河、师妹柳芸。我等确是黄沙宗内门弟子,此番奉师门之命,前来这荒漠边缘区域采集一种名为‘沙陀罗花’的灵草,乃是炼制几种解毒丹药的主药。不料运气不佳,误入了这群魔蜥的栖息领地,惊扰了它们,被其一路追杀至此……若非前辈恰巧路过,出手相救,我等三人今日必定难逃一死,成为妖腹之食!”
说着,三人又是感激涕零地深深一拜。
墨影微微颔首,看来确实只是宗门弟子执行寻常任务遭遇意外。她正欲开口,询问一些关于西牛贺洲近期动向、以及“业火红莲池”、“无间风洞”等险地具体情况的消息。
突然,凌霄的神念再次在她心中响起,这一次,带着明显的凝重与警示:
“……墨影,小心。东南方向,约百里之外,有数道不弱的气息,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快速靠近……其中一道,隐藏得极深,气息晦涩,但……带着一丝令人不喜的阴冷感,与这片荒漠的佛力残留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