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的那一刻,积压在心里多年的沉重突然散了,南鸢竟觉得一阵轻松。
可轻松过后,又是深深的迷茫,未来的路太不确定了,现在唯一可控的就只有沈南昭留在这里才能够有更好的未来,她当然爱呀,可她怎么敢把孩子的命运都赌进去?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沈南昭抬起泪脸,眼泪还在往下掉,却硬生生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得太失态,他总是这样,不想把自己的脆弱展示于外。
可他看着南鸢,眼神里满是执拗:“那你有没有想过,问我的意愿?我从来不怕什么后果,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能不能不要再抛下我了?生而不养,这是大罪啊……”
都多大个人了,还想拿最后那句话来吓唬南鸢,试图绑架她,可是他自己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哭泣不代表软弱。
眼前的少年虽有着太子的身份,习惯了独当一面,可他终究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心底最渴望的,不过是一份完整的母爱。
当他知道一直以来阿春身边感受到的亲情既然是自己亲生母亲的时候,比起被欺骗的愤怒,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别人有娘亲,他当然也有!
而且他的娘亲是这全天下最好的娘亲!
一旁的宋云讽轻摇着折扇,打破了这份沉重,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靠谱:“南昭要是愿意走,我来照顾你。有我在,保准没人能欺负你们母子。”
南鸢望着儿子泪湿的脸庞,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塌。
理智告诉她此举凶险,可情感第一次压过了理智,亲亲儿子已经因她错失了十年母爱,她怎能再让他再一次失去?
她也可以把沈南昭照顾长大。
她也可以尝试学习怎么当一个母亲。
她捧起沈南昭的脸,指尖轻轻拭去他的泪痕,自己却又哭又笑,她自己都有点觉得难为情:“亲亲儿子这么好,当然要带着走!就算是用麻袋套,也得把你套在我身边!”
可说完这番话,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沈望所在的方向,那里曾是她无法挣脱的囚笼,此刻却只剩一片沉寂。
她暗自叹息,亲亲儿子至今不知,方才她亲手攥着发簪刺中的,便是他的生父。
罢了,宋云讽虽平日里吊儿郎当,可关键时刻向来靠谱,有他在,沈望应该不会出大事,况且自己刚刚故意的避开了心脉,短时间内死不了人,只不过会让他疼痛难安,失去反抗能力,方便自己跑路。
而沈南昭早准备出宫的马车和人手都派上了用场。
车子驶离皇宫,一路往城外去,从未出过京城的沈南昭扒着车窗,眼神里满是好奇,但还是因为自己的那一点面子,他虽然好奇,但是他不会轻易的问出口,默默的记下来他的模样,回去翻书吧。
南鸢看着他雀跃的模样,心头一暖,轻声问:“南昭,跟着我跑,你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做太子了,甚至会吃很多苦,你真的不后悔吗?”
看着儿子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南鸢忽然真切地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奇妙。
她从前总不信亲缘能有这般力量,可此刻握着南昭温热的小手,心里满是踏实。
转念一想,南昭的性子最像沈望了,那个这些年来他每次看着沈南昭的脸时,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被这份亲缘牵绊着?
沈南昭转过头,眼神无比坚定:“不后悔。只要能和娘亲在一起,就算吃苦也愿意,而且我还能够再长高的,嗯,到时候长得像父皇那样,他虽然人又坏又老,可是他一个能打十,我长大之后肯定也可以,我能保护娘亲。”
说起他的父皇,沈南昭还忍不住的拉踩一下,可是提起他父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带上了淡淡忧伤,而且在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地方,忍不住的朝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皇宫看去。
南鸢看得出来,亲亲儿子口中的不后悔是真的,可是虽然平时他们父子俩一见面就互掐的那点感情还是在的,就亦如沈望对沈南昭那些复杂的情感一样。
而马车子快到城门,南鸢的心提了起来。她原以为沈望会立刻派人追来,城门处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可没想到,宋云讽略施小计,他们竟顺利躲过了检查,一路畅通无阻。
这份轻松太过反常,反倒让南鸢心里发慌,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变故。
她忍不住问宋云讽:“你在宫里安排的人,真的去救沈望了吗?”
“那是自然,”宋云讽扇了扇折扇,语气依旧散漫,“你特意叮嘱过的事,我怎会怠慢?”
可闭上眼睛,沈望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就清晰地浮现出来,南鸢心里一阵发紧。
她转过头就看到那个税打了四脚朝天的系统,忍不住的踹醒了他:“系统,你能不能看看宫里的情况?沈望他……怎么样了?”
往日里一有风吹草动就咋咋呼呼的系统,今日却异常安静,像是在睡大觉,南鸢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果然,系统迷迷糊糊地很快起身:“沈望啊?我那点异能得留着保命,哪有空管他?反正他活不了多久了,尤其是被你刺了那一下,估计现在都没力气管你跑没跑了。”
“你说什么?!你说他活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南鸢的声音突然间飙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什么叫做沈望活不了多久了?!
自己对他刺的那一下根本没有下死手,她我什么都没有想过要杀死沈望,他怎么能死?他怎么会死?!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子吗?
祸害遗千年,他就该长命百岁!
就算有一天去死,也不可能是死在这里!
系统被她吓了一跳,彻底清醒过来:“你这么大惊小怪干嘛?我没跟你说过吗?气运子也是会死的,只不过我们不能够抹杀他,但是如果是他自己寿终正寝,或者说是他自己不想活了,他就会死,这个世界是需要循环的,这不是很正常吗?死了下一个气运子就应该出生了,到时候我要寻找新的宿主完成任务了。”
南鸢没注意到,身旁的宋云讽悄悄垂下了眼眸,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握着折扇的手指微微颤抖,却依旧维持着平日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