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全乱了。
那几十颗“雷鸣”同时引爆产生的战果,比之前惨烈厮杀了半个多小时还要多得多。
更重要的是,这闻所未闻的攻击方式,在联军士兵中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惧。
索姆河的河水,在短短几息之间就被染成了不详的暗红色。
北岸的河畔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断裂的肢体,很快又被激荡的河水和翻卷下来的泥土所掩埋。
那些还未入水的轻步兵团被彻底吓坏了。
战场上死人不奇怪,哪怕是被砍死烧死淹死砸死,甚至是被神秘的魔法绞杀,都在他们的心理准备之内。
但大规模的剧烈爆炸?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阵仗。
联军开始四散奔逃,不时发生拥挤和踩踏,整个联军的后阵瞬间大乱。
“稳住!都给我稳住!”
“不准退!后退者斩!”
军官们也吓得不轻,但为了遏制大规模溃逃,仍然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试图用军法来约束溃散的士兵。
但收效甚微。
在那种如同母神天谴般的爆炸面前,恐惧已经彻底压倒了军纪。
而那些已经过了河的联军士兵,则被那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作响,许多人直接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等他们挣扎着从泥水中爬起来,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时,却惊恐地发现,身后那片笼罩着河岸的浓雾,已经被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波吹得一干二净。
原本那片诡异的森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黑甲卫队再次发生变化的阵线。
一支全身覆盖着厚重黑色铠甲的生力军,第一次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但他们不是在防守,而是在冲锋!
那些战士明明穿着看起来无比厚重的铠甲,却在一个高举长剑、驾马飞驰的黑甲骑士带领下,发起了全力冲锋,黑红二色的剑旗在身后飘扬。
在他身侧,一位身着洁白战甲的骑士手持长枪,如影随形。
这支部队虽然只有数百人,但他们冲锋时汇聚成的气势,却如同一股无法阻挡的黑色钢铁洪流!
“反击之刻已至!跟上领主大人!”
汉克的声音响彻战场。
原本在防御阵线中苦苦支撑的五个步兵方阵,也第一次放弃了防守,开始主动向前突进。
他们在那些新出现的、全副武装的黑甲卫队带领下,开始对已经混乱不堪的联军形成了反包围之势。
冲锋在最前方的汉克、蕾哈娜等几位连长,心中同样感到无比震惊。
“雷鸣”的效果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但更让他们感到敬畏的是,领主大人把帕斯卡这个老将的每一步都算计得死死的。
整个战局的走向,就跟他昨天在战前会议上预测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而现在,那个带头冲锋的领主大人,用实际行动重燃了先古贵族的荣光!
“冲啊!”
“为了冷钢!为了艾尔芬!”
两支军队再一次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但这一次,联军的阵型已经彻底散乱,士兵们惊慌失措,斗志全无。
诺兰一马当先,他身上的所有光环效果全开,瞬间就在混乱的敌军中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他身后那四百名同样身着重甲的黑甲卫队,紧紧跟随着他,虽然是重步兵,却组成了一个完美的骑兵锥形阵。
他们先是毫不留情地凿穿了威尔第大骑士的短斧轻步兵团,接着又将克劳骑士那群因为主帅命令而略微滞后的重步兵团冲了个七零八落。
没有任何敌人能阻挡这个钢铁洪流哪怕一步。
原本的五个防御步兵方阵也紧紧跟上,战线开始全面前推。
现在,冲到南岸的数千名联军士兵陷入了极度混乱。
指挥系统彻底失效,士兵们失去了建制,毫无阵型可言。前面的人想后退,后面河里的人又拼命想往岸上逃,两股人流挤在一起,差点自己人打起来。
北岸,帕斯卡爵士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才那阵惊天动地的爆炸,让他原本有条不紊的进攻节奏被彻底打乱,整个计划几乎完全崩溃。
如果不是法师团的领队反应快,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强行中断了正在准备的攻击法术,转而架起了一面巨大的法术护盾,恐怕现在他自己也该人仰马翻了。
即便如此,强行中断魔法造成的反噬和剧烈的冲击波,也让法师团的领队直接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大人!大人!现在怎么办?”身边的亲卫骑士惊慌地看着他。
帕斯卡没有回答。
看着南岸那片局势瞬间沦为一边倒的战场,他无法回答。
他曾经预想过好多种“半渡而击”可能发生的情形,并根据汉克以往的作战风格,制定了相应的后备方案。
他早先私下要求芬利的蛮骑兵时刻注意任何伏兵的可能,但他们自己被一只神出鬼没的轻骑打得丢盔弃甲;
原本安排好作为第二梯队的重步兵团也被克劳那个蠢货全部前压,超过一半都报销在了河中的爆炸里。
他没有想到,原本一场多打少的围剿歼灭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且,这绝对不是什么临时起意的战术!
那玩意儿不是魔法,这一点他很肯定,大型魔法发动时会有明显的波动和前兆。
但那究竟是什么,他却无从得知。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他很了解汉克了,汉克在正面战场上,更倾向于用强硬的正面出击和临场的随机应变来击溃敌人,而不是像这样,提前布下一个如此阴险、如此庞大的局。
他太过一厢情愿,先入为主地将汉克定义为指挥官,并以此为基础构建了他的战术安排。
但如果,从一开始,对面的指挥官就不是汉克呢?
他的脑子里,突然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一周时间内不断封锁情报的斥候,他们掩盖的根本不是什么“种树”计划,而是埋在河床里的那些神秘的爆炸物。
对方的阵线突然向后收缩,也根本不是什么强弩之末的征兆,而是主动让出滩头阵地,引诱联军更多的士兵挤到河道里,好让他们进入爆炸的中心范围。
同时,收缩的阵型也能更好地抵御爆炸产生的冲击波。
而自己呢?自己要求全军压上,力求用绝对的人数优势和高压态势一举突破对方的防御,这恰恰落入了对方的下怀,为他们引爆河道、造成最大杀伤提供了最完美的机会!
帕斯卡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自己的每一步,好像都在对方的判断之中。
他感觉自己的所有思路,都被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指挥官看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汉克的风格,这位真正的指挥官更狡猾,而且……更懂他帕斯卡的想法。
南岸的联军已经完全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各自为战,被冷钢城一方有条不紊地分割、包围、然后收割着生命。
但由于联军的人数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战斗还无法彻底结束。
芬里尔同样被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波及了。
事实上,诺兰选择引爆“雷鸣”的时机,很大程度上就是针对他这个黄金阶强者的。
不过芬里尔毕竟是黄金中阶的高手,强悍的肉体和反应力,让他在爆炸发动的第一时间就挥剑斩向河水,利用飞溅的大量水花在自己面前凝聚出了一面厚重的冰盾。
那面冰盾虽然抵御了爆炸产生的火焰和大部分冲击力,但剧烈的爆炸还是将他狠狠地掀翻,狼狈地落入了水中。
而那面被震碎的冰盾化作了无数锋利的冰渣,像弩箭一样向四周飞射,反而误杀了不少正在他周围渡河的联军轻步兵。
“啊啊啊啊!”
落汤鸡般的芬里尔从水中猛地跃起,湿发粘在脸上,气急败坏地发出一声怒吼,愤怒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
“躲开!别挡道,那些叛军追来了……”
几个慌不择路的联军士兵嚷嚷着从南岸向他冲来,奋力在浑浊的索姆河里跋涉。
两道冰色剑光闪过,轻步兵们目瞪口呆地倒下,喷涌的鲜血刚离开身体就被冻成粉红色冰碴,无力地落入河中慢慢晕开。
芬里尔死死地盯着南岸,深蓝色的叛军正在对联军残余进行合围。
战争的胜败,那是军队的事。
现在,他只想疯狂地发泄!作为这个战场上实力最强的存在,他只想把那个让他颜面尽失的混蛋叛军指挥官,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