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鸾司的阵法正在撕扯着连璟的精髓,他的身体上刻着奇异的金色纹路。
他的骨头在压力下裂开,发出即将毁灭的声响。
我握住他的手,在这场风暴中给予他一丝短暂的安慰。
“坚持住,”我对他说道,声音冰冷而坚定,“只需半个时辰。”我有一个计划,一个孤注一掷争取时间的策略。
我下达了命令。
烬影带着十名器灵死士,要去演一场戏。
三十六具空棺将被抬出京城——这是一个王国覆灭的证明,是投降的信号。
雾姬要让整个国家陷入黑暗,熄灭大夏境内所有的烽火。
我要让玄阁以为,大夏在屈膝投降。
接着,天空颤抖起来。
穿霄隼降临了,宛如天界的使者,散发着轻蔑的气息。
“又一个妄图冲关的蠢货,”他冷笑着,目光扫视着我们。
十二支雷羽箭蓄势待发,准备将京城彻底摧毁。
烬影的使者大声宣布投降,提出用三十六座城市的命运来交换……某种东西。
穿霄隼嗤之以鼻,释放出愤怒,摧毁了六具棺材。
但棺材里装的并非战败国家的珍宝。
里面,破碎的陶片和铁钉散发着新生的气息,那是刚刚觉醒的器灵。
“妈妈……我们不想被吃掉……”它们哭泣着。
穿霄隼眯起眼睛。
“情感泛滥,正是灾种的特征,”他啐了一口,杀意更浓了。
时机已到。
我巧妙地触发了一个虚假的飞升信号——连璟道胎中爆发的一股力量,这是我们双生契约设计的一个骗局。
穿霄隼被他的傲慢蒙蔽了双眼,放弃了较小的猎物,将目标锁定在了“突破”的源头——朱鸾司。
他上钩了。
我早已离开。
借助雾姬操控的雾气,我来到了北境寒渊井。
在那里,我利用井底的深渊守御使作为共鸣器。
凭借九面翁三次跳入井中的记忆,我重新设定了云隙的坐标。
我手持一杆断枪,用我的鲜血绘制了一道破天符。
然后,我将连璟的一缕精髓附着在枪上。
我将它投向天空,这是一种故意的挑衅,一个挑战。
我才是目标,连璟只是诱饵。
穿霄隼咆哮着,改变了攻击方向。
当他穿过云层裂隙时,我发动了攻击。
那杆枪只是佯攻,刺进了他的肩胛骨,造成了一处轻伤。
但我真正的攻击已经开始。
万象点灵图启动了,它的目的不是唤醒,而是逆向分析封印在他体内的天工印。
穿霄隼坠落了,他的咆哮声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以为只有你在追寻真相吗?我们猎杀的,都是那些试图带着消息回来的人!”他啐了一口,然后被黑暗吞噬。
在一支断箭里,我看到了“南荒烬谷,婴孩哭声不对”这句话。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朽贤的孩子,早就被盯上了。
这场狩猎并未结束,它只是露出了它真正可怕的面目。
我的目光比我刚刚爬出的深渊还要冰冷,穿透了南方的地平线。
南荒……烬谷。
朱鸾司阵眼之内,那股来自天外的蛮横之力,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连璟的命脉。
他的皮肤之下,一道道诡异的金色纹路疯狂蔓延,仿佛烧红的烙铁印在骨髓之上,每一次吐纳都牵扯着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脆响。
他的道胎本源,正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抽取,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凤无涯紧紧握住他冰冷而颤抖的手,指尖的温度是此刻他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实。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与决绝:“再撑半个时辰,足够了。”
话音未落,她已霍然转身,眸光如凛冽的寒刃,扫向殿内阴影。
“烬影!”
一道黑烟凝聚成人形,单膝跪地,悄无声息。
“带十名器灵死士,立刻扮作‘献祭使团’,携带三十六具绘有城徽的空棺,从朱雀门出京,一路向东,不必遮掩。”
“雾姬!”
另一侧,空气中水汽氤氲,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轮廓浮现。
“传朕手谕,命九陵司即刻启动‘长夜’秘案,今夜子时,大夏境内,九州烽火,尽数齐暗!朕要让那高高在上的玄阁以为,我大夏……在跪!”
命令如刀,劈开沉寂。
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夏王朝,都如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机器,在她的意志下轰然运转。
果然,仅仅一炷香的功夫,京城上空的云层便被一股恐怖的威压撕裂,剧烈震荡。
一头通体覆盖着雷霆羽翼的巨隼撕开云海,它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如同神只俯瞰蝼蚁,十二支闪烁着毁灭电光的雷羽箭已然锁定了整座皇城。
“又一个妄图冲关,打破天规的蠢货。”穿霄隼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如同万载玄冰摩擦,在每个人灵魂深处响起,“只不过,这次的动静,倒比以往的更大些。”
他的目光,瞬间被那支从朱雀门缓缓行出的“送葬”队伍吸引。
烬影一身素缟,率领着同样装扮的死士,抬着三十六具沉重的黑棺,一步步踏出城门。
他没有抬头,却用尽全身力气,将混杂着悲怆与屈辱的呼喊送上云霄:“大夏女帝凤无涯知罪!不敢奢求仙缘,只愿献上三十六城未来百年的气运,为玄阁上使助兴!恳请上使垂怜,赐予大夏一丝喘息之机,换取一个飞升的资格!”
“资格?”穿霄隼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蝼蚁的交易,也配谈资格?”
他双翼微振,十二支雷羽箭中的六支,便化作六道撕裂天际的雷霆闪电,轰然射落!
轰!轰!轰!
六具黑棺在距离地面百丈之处凌空炸裂,但飞溅出的,并非什么“气运”的玄光,而是一片片沾染着鲜血的陶器碎片、锈迹斑斑的铁钉、断裂的梳齿……皆是那些刚刚在民间开启灵性,却还懵懂无知的微末器物!
一瞬间,凄厉的、孩童般的哀鸣响彻云霄。
“妈妈……好痛……我们不想被吃掉……”
“我……我还想再看看村口的大槐树……”
这些初生的灵,在雷霆之下瞬间湮灭,只留下最纯粹的恐惧与悲鸣。
穿霄隼的动作有了一刹那的停滞。
他见过无数反抗者,见过无数献祭者,却从未见过如此……“卑劣”的祭品。
他眼中的杀意反而愈发浓烈,声音也愈发冰寒:“情感泛滥,毫无价值,果然是灾种的特征。这种污秽的文明,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已然判定,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
然而,就在此刻!
“嗡——”
朱鸾司的方向,一股磅礴浩瀚,几乎要捅破天穹的威压猛然爆发!
连璟体内的道胎,在凤无涯留下的双生契引动下,被强行催谷,模拟出了一瞬突破桎梏、晋升真仙的恐怖气息!
“假飞升信号”!
“原来真正的目标在这里!”穿霄隼的金色瞳孔骤然收缩,那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猎杀一切试图冲破牢笼的“飞升者”。
他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剩余的六支雷羽箭以及他自身,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雷霆之矛,直扑朱鸾司的阵眼!
速度之快,已然超越了声音与光!
可他快,凤无涯的算计更快!
当穿霄隼的攻击撕裂朱鸾司殿顶的瞬间,他看到的,只有空无一人的阵法核心,以及连璟那已经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生命气息。
凤无涯早已不在那里!
就在她下令的同时,雾姬已化作弥天大雾,裹挟着她的身影,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跨越千里疆域,瞬间出现在了北境极寒之地的寒渊井旁!
这口井,深不见底,传说直通九幽。
而井底,镇压着一头名为“深渊守御使”的太古凶物。
凤无涯的目标不是它,而是它作为“坐标”的特性!
“九面翁曾为寻故友,三次跃入此井,三次皆被守御使逼回。”凤无涯的脑海中,无数情报碎片疯狂组合,“他三次看到的云隙风景,就是玄阁巡天使者降临人间的唯一通道!”
她立于井口,以自身精血为墨,在那杆陪伴她征战多年的断裂长枪上,极速绘制出一道繁复到极致的“破天符”!
随即,她指尖亮起一道微光,那是通过双生契,从连璟身上强行剥离出的一缕、也是最后一缕精纯至极的道胎本源气息!
她将这缕气息缠绕在枪尖,仿佛点燃了引线!
她抬起头,望着那因穿霄隼降临而出现的云层裂隙,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杆断枪狠狠掷向苍穹!
“来啊!玄阁的猎狗——你追的,究竟是他,还是我?!”
那缕本源气息,在“破天符”的加持下,瞬间爆发出比刚才朱鸾司内强烈百倍的“飞升信号”!
正在扑向朱鸾司的穿霄隼身形猛地一滞,几乎是本能地,他感受到了那个更“美味”、更“纯正”的猎物!
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竟硬生生扭转了攻击方向,六支雷羽箭合而为一,破开长空,朝着那道冲天而起的气息追杀而去!
就是现在!
就在穿霄隼的身躯完全穿过云层裂隙,进入人间界法则压制最强的区域,也是他最“脆弱”的那个刹那——
凤无涯的身影如鬼魅般爆起!
她根本没有逃,而是一直潜伏在裂隙之下!
“噗嗤!”
那杆刚刚掷出的断枪,被她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隔空召回,狠狠贯入穿霄隼毫无防备的肩胛骨!
与此同时,她左手手背上,那副沉寂已久的【万象点灵图】齿轮纹路疯狂转动,金光大放!
但这一次,她并非要点化穿霄隼,而是逆向催动了图录的核心功能!
解析!掠夺!
她要的,是逆向解析烙印在穿霄隼神魂深处,属于玄阁核心机密的“天工印”!
“吼——!”
剧痛与被入侵的惊骇,让穿霄隼发出震天的怒吼。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凡间的帝王,一个他眼中的“灾种”,竟敢设下如此环环相扣的毒计来伏击他!
他庞大的身躯从高空坠落,雷羽四散,神光黯淡。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那句让他自己都恐惧不已的真相:“你以为……只有你在查真相?我们……我们这些猎杀者……猎杀的,全都是……曾想回来报信的人!”
凤无涯接住他坠落的残躯,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她没有理会自身的伤势,而是冷冷地望着他背后那几支因坠落而断裂的雷羽箭。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
其中一支断裂的箭羽内部,竟嵌着一枚比米粒还小的微型玉简。
若非角度巧合,根本无从发现。
她以指尖劲力将其震出,神识扫过,一行细微如蚁的小字,瞬间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南荒烬谷,婴孩哭声不对。”
凤无涯的眸光,在一瞬间冷到了极致,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朽贤……那个为了守护某个秘密,甘愿自囚于南荒的老家伙……
她猛然抬头,双生契传来连璟生命气息彻底稳住的微弱感应,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那句来自穿霄隼临死前的嘶吼,与玉简上的信息,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原来……朽贤的孩子,早就被盯上了。
天工印的解析还在疯狂运转,脑海中涌入的信息庞杂而混乱,但凤无涯已经没有时间去细细梳理。
那句“婴孩哭声不对”,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脏。
追杀与被追杀,猎人与猎物,在这一刻彻底颠倒。
这场捅破天的豪赌,她赢了第一步,却也揭开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棋局。
狩猎,并未结束,它只是……露出了它真正狰狞的面目。
她的目光穿透虚空,比她刚刚攀上的寒渊井底还要冰冷,死死锁定南方天际。
南荒,烬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