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瞒不过您啊,干爹。”侯赛因苦笑一声,转头对屋内手下道:“你们都出去守着,没我吩咐,谁也不准靠近!”
“是,老大!”几名小弟领命退出,顺手带上了门。
待众人离开,侯赛因还不放心,亲自走到门口听了一会儿,确认无人偷听后,才回到座位旁,压低声音开口:
“干爹,今天三龙会的独眼龙亲自登门,想找我们联手,一起对付和联胜。
他们在吉隆坡的人马不过两千五百左右,若我们两家合起来,人数是他们好几倍,只要动手,绝对能把他们赶出这片地界。”
他目光灼热地看着陈金城:“仇笑痴亲口答应,只要能把和联胜踢走,吉隆坡这边的地盘和生意,大头归我,他们只拿地产项目。”
听到这话,陈金城眉头微微一动。
要说他对和联胜毫无芥蒂,那是假话——原本风生水起的赌船生意被对方一口吞下,心头怎么可能没点疙瘩?
可话说回来,这段时间依附和联胜,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每月有分红,麻烦事少,最关键的是,背后有了靠山,说话底气都足了不少,见了其他帮派的大佬也不再低声下气。
但倘若真能联手铲除和联胜,凭借他侯赛因干爹的身份,自己也能顺势上位,分一杯羹,地位和收益都将更进一步。
一边是平稳安逸,一边是拼一把搏个高位。
若是三十年前,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这种机会必然毫不犹豫抓住——混江湖哪有不冒险的?不敢闯、不敢抢的人,注定一辈子只能仰人鼻息。
当年他能挣下“赌魔”这个称号,靠的就是一股狠劲,一个“魔”字,岂是安分守己之人能背得起的?
可如今不同了。
他年过花甲,早已不是那个可以拿命换前程的年轻人。
就算真争来了更多产业和权势,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现在的钱,足够他衣食无忧,活得体面滋润,何必再去蹚那趟浑水?
风险太大,而所得,却未必真值得去冒这个险。
可麻烦就出在这儿——机会明明摆在面前,若不拼一把,心里总归憋着一股不甘。
犹豫再三,他下意识摸出一支雪茄点燃,视线飘向包厢那扇宽大的落地窗,望着外头车水马龙的街道。
坐在一旁的侯赛因看得明白,干爹正在权衡轻重。
他没吭声,只是安静地坐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知道陈金城是久经风浪的老江湖,遇事从不冲动,越是这种时候越会深思熟虑。
正因如此,他才特意来请示这位靠山。
陈金城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街面,原本只是随意一瞥,眼角却忽然被对街一个身影钉住。
那是个瘦小干枯的老头,佝偻着背站在路边摊前,满脸沟壑纵横,像被岁月一刀刀刻出来的。
这副面孔让陈金城心头猛地一跳,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昨夜见过的画面——那个跟在黑狼身后、一瘸一拐的老瘸子!
就在他认出对方的瞬间,那人仿佛有所察觉,缓缓抬头,隔着玻璃与他对上了眼。
接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在阳光下一闪,竟透出几分阴森。
刹那间,陈金城脊背发凉,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黑狼是什么人物?他太清楚了。
能贴身随行的人,绝非寻常帮闲。
这种人出现在这里,根本不是巧合,而是警告。
什么“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他连一丝侥幸都不敢再有。
这段时间在和联胜待下来,他对这个组织的手段早已心知肚明。
他知道,一旦自己今天点了头,恐怕连这栋酒楼的大门都走不出去,尸体可能第二天才会被人发现。
想到这儿,他立刻扭头盯住侯赛因,语气严厉:“这事你别掺和!沓水龙在东南亚的势力有多大,你根本没概念。
说他一手遮天都不为过!仇笑痴太过猖狂,完全不知道自己惹的是谁,纯粹是往死路上冲!你要真跟他联手,就是白白送命,到时候我也没法救你!”
“干爹,不至于这么严重吧?”侯赛因勉强笑了笑。
“不至于?”陈金城冷笑一声,“你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扳倒东星的白头翁本叔的吗?那时候本叔都没招惹到人家,沓水龙一个电话,港岛就能调来几千打手。现在仇笑痴是要直接掀他桌子,你以为人家动不了更多人?”
“就算仇笑痴真能把和联胜赶出去,人家也能卷土重来。别忘了,沓水龙在金三脚那边还有军方关系,靠着他在海上那条线,成百上千的人悄无声息就能运进来。你们拿什么挡?拿脑袋填?”
一番话落下,侯赛因额角也渗出了冷汗。
他之前被仇笑痴许诺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只盯着眼前这点兵力对比——和联胜在吉隆坡不过两千五百号人,便以为有机可乘,却忘了对方真正的底牌不在人数,而在背后那张看不见的网。
此刻被陈金城点醒,才惊觉自己差一点就踏进鬼门关。
“干爹……那我现在该怎么做?要不,我去投靠和联胜,一起对付三龙会?”他低声问。
“别做蠢事!”陈金城沉声道,“和联胜的根基远比你想象的深。三龙会能买通你,谁能保证他们买不通你底下的人?你现在唯一该做的,就是明天一早就带着兄弟们离开吉隆坡,哪儿凉快去哪儿待着,别在这风口浪尖上晃悠。”
“我明白了。”侯赛因重重点头。
陈金城猜得没错。
酒楼外那个老瘸子,确实是黑狼派来的耳目。
毕竟他并非主动投靠和联胜,立场本就模糊;再加上他干儿子侯赛因又不在组织体系内,而情报显示,昨天仇笑痴的大将独眼龙才刚见过侯赛因,今天两人又秘密约饭——这节奏,任谁都得起疑。
因此,黑狼干脆派出老瘸子现身街头,既是监视,也是敲山震虎。
而陈金城这种老江湖,最懂墙头草的下场往往最惨。
如今亲眼见到老瘸子露面,更是如芒在背,再不敢存半点侥幸。
第二天一早,他便直奔黑蟒办公室,抬手轻轻叩门。
“进来。”屋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陈金城推门而入,姿态恭敬:“黑蟒老大。”
“什么事?”
黑蟒生来眼神就透着股阴寒,仿佛毒蛇盯猎物般令人不自在。
陈金城本就心虚,与他对视时更觉那目光如刀锋扫过脊背,冷得他后颈一紧,手臂上悄然浮起一层细栗。
“黑蟒老大,是这么回事。”他连忙低头开口,语气不敢有半分迟疑,“昨天我干儿子侯赛因来找我,说三龙会的独眼龙私下约他见面,谈的是联手对付咱们和联胜的事……”
话一出口,他便将整件事原原本本道出,没敢遗漏半个字,像是倒豆子似的,急促却清晰。
“不过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今天他就带人离开吉隆坡,产业也基本停摆,只留几个小弟看场子。请黑蟒老大放心,这事不会坏了咱们的布局!”
听完这番交代,黑蟒眼中那抹冷峻稍缓了些许。
黑鼠那边的情报网虽密,但也探不到别人关起门来说的话。
如今陈金城主动坦白,正好填补了这块空白。
他对这份识时务的态度还算满意——毕竟当副手的,能把麻烦提前摆平,就是省心。
比起事事都要自己操盘,陈金城这样的帮手,确实能让他腾出手去专注那些他真正感兴趣的暗面研究。
况且陈金城一直以来行事谨慎,没出过岔子,只要不越界,黑蟒也没兴趣换掉一个用着顺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