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好像你身上没事一样,你也回吧,你身上的伤可比你哥厉害。”阿水说着起身又跟李昭说:“我去厨房让他们下面,我看你也没啥胃口……”
“你一个下人,仗着姐姐信任,平日里没个眉眼高低便也就罢了,今日有客,竟还敢这般没规矩……”
李昭凌厉的眼神被李若接收到,她下意识的闭上嘴。
裴空惊讶的看着李若问:“你是不是一个假妹妹?你姐姐最在意阿水,你是下人都轮不到阿水是下人,这话你怎说得出口?”
李若愣住了。
裴空嫌弃的看了眼李若,说:“实话实说,你们真不像是亲姐俩,你年纪看着不大,怎就一副……哎呀,我还真不会说,就是让人看着别扭,不喜欢!你私下里不是这个样子吧?何必要装呢?你跟你哥哥一起走吧,确实会影响食欲,虽说我是吃饱了,但你姐姐还没吃,我怕她看着你们吃不下。”
苏伯听罢哈哈一笑说:“你小子眼力不错!”
连李昭都觉着心里舒坦,她长出一口气,本来还想问为何都在她这里用饭?她跟裴空说了改日再为他接风,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扭头跟阿水说:“满满的给我盛一碗饭来。”
吴婶正好推门进来,听到李昭这话示意阿水坐下,转身又出了屋。
李若被裴空说的面色有些潮红,平日里只要李昭不在家中,她能听到的外人的评价都是夸赞,自己家里……也没人理会他们。
待李昭回来,他们上赶着找几天骂,李昭便又走了,即便镖局中人偶有议论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也不以为意,只当都是受李昭指使,周猛他们纳闷这娘三个怎就不长记性?说到底除了本身脑子不好使,更重要的是他们平日里接触的人,着实是上不得台面的。
李昭说过,能跟殷氏聊到一起去的,要么是与她一般蠢钝之人,要么便是想要占她便宜的,而后面一种的人居多,这些人说出来的话,自然都是顺着殷氏,假话听多了,当娘的都信了,教给孩子的还能好得了?
所以听了裴空的话,与她平时听到的外人的评价这般不同,李若伤心了。
她是听哥哥说裴老将军的孙子来镖局了,看着跟姐姐关系极好,李若忙问殷氏裴老将军是谁?怎听得这么耳熟?
殷氏回忆一番,说起了裴老将军当年的威风,虽说老将军一生未被封侯,但在洛京城里那就是侯爷一般的礼遇,可惜,为啥可惜?殷氏不太记得了,但却隐约记得很多年前,那时候她刚生下李奇没多久,李重刃走镖回来,失魂落魄的,镖局中还有不少镖师在那一趟走镖中丧命,她记得每家都给了二十两赡养银,又给了二十两安家费,还承诺殒命的那些镖师趟子手的家人,但凡有未成年子女的,镖局都会养到成人,年年给银子。
当时殷氏很是不高兴,觉着给的多了,但又不敢开口,每天偷听完回来生闷气,她隐约记得当时好像是说裴老将军的孙子在那趟镖中被人劫走了。
李奇和李若这才想起来从小到大,好像听过好多次裴空这个名字,尤其是在裴老将军被昭雪之后。
知道了裴空的来龙去脉,殷氏蠢钝的心又开始躁动了,完全忘了眼下自己是个什么境况,只觉着这是一门好亲事!
裴空是裴老将军的亲孙子,又是唯一的孙子,且是这个岁数才找回来的孙子,皇上一定不会亏待,却也不会太过头,连裴老将军都没能封侯,怎么说也轮不到裴空,而裴空在洛京城谁都不认识,可说是貌似在达官贵人那个圈子,又好像没在。
这样的裴空,对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儿来说,算不得好,可说是对自家毫无助力,却对李若来说,却是极好的婚事,过门没有公婆伺候,裴空虽说是个没用的,但凭着裴老将军的威名,将来他们的孩子便有机会有个好出路。
这不就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好女婿嘛!
殷氏无比激动,拉着李若说了想法,李若觉着有理,忙问哥哥这个叫裴空的长得如何?李奇说只比他差一点点,李若顿时能坐起来了。
殷氏觉着李家没有的,裴家全有,裴家没有的,李家有,这是再好不过的亲事,好到李重刃必定会同意。
这时候的殷氏想起来李重刃醉酒这么多年,跟裴空被劫走是有直接关系的,如今裴空被找回来了,李重刃指不定有多高兴,若是这门亲事能成,来日两位女婿,怕是自己的女婿能更得李重刃喜爱。
……
李昭若是知道殷氏的想法,怕是要对她竖大拇指,虽说殷氏只活在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但只在这方寸间捕捉机会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李若当然是愿意,只说裴家没别人,自己过门就是当家主母,想到一个大宅子,前前后后都归她管,那么多下人都归她使唤,便兴奋的不行,再不顾后背的伤还未痊愈,慢慢起身,精心打扮起来,之后让丫鬟扶着来了李昭的院子。
好在李若花了不少时间打扮自己,才错过了李昭与祖父和父亲密谈,也错过了李昭去见陆梅,她来的时候,李昭已经在发呆,裴空坐在一旁,阿水在院子里看吴婶给大黄喂食,二人低声说着什么,没有注意到李若轻轻的走进院子,等阿水发现的时候,李若的丫鬟已经推开房门,李若已经呆立在门口。
裴空真是样样都长在李若喜欢的点上,李若满心欢喜的进了屋,连阿水的喝问声都没有听到,她刻意留下两名丫鬟,想摆个排场,阿水不能动身上有伤的她,却是毫不客气的一手一个,将李若两名丫鬟扔了出去,李若只做委屈状,奈何苏伯和徐亮这时候来了,裴空与他俩聊了起来,压根没看她一眼。
李若倒是奇迹般的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只时不时的看一眼裴空,待到用饭的时候,李奇也来了,他说是见妹妹久久没有回去,便过来看看。
这一看便看了一顿饭。
整个过程,裴空没有与李若说过一句话,一直与苏伯和徐亮天南海北的叨叨没完,李若觉着裴空的声音极是好听,待李昭‘苏醒’过来,没有即刻给他们兄妹脸色看,李若想着应是身上的伤让姐姐有顾忌,且既然姐姐缓过神来了,便也是离她离开这间屋子不远了,便多了一份胆气开口说话了,想着无论如何要在喜欢的人面前找个存在感,只可惜找错了话题。
裴空说的直白,没有半分隐晦,这种表达方式很适合李若,她再脑子不够用,也听得明白,心中的委屈涌上心头,又不敢发作,憋得她面色潮红也是正常的,至少没有落泪,真说这个时候落泪,裴空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李奇也很尴尬,按照往常的惯例,这时候他可以发飙了,发完之后拉着妹妹走便是了,可今日说这话的是裴空,李奇也是有任务的,殷氏让他寻个机会找裴空私下里聊上几句,给些暗示。
这娘三个这时候的想法是一致的,镖局中的事属于是自家里的纷争,但裴空这块肥肉李昭理应夹到妹妹碗中来,殷氏甚至觉着有可能李昭就有这个意思,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她提及。
……
苏伯赞完裴空,屋里一度安静了下来。
这种场景对于李奇和李若来说属于是陌生领域,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李昭现下一个脑袋两个大,也没有心思替这俩人找个台阶,还是徐亮眼见气氛尴尬,开口说道:“我瞧着今日陆家姑娘走的时候气哼哼的,别是还想着后面如何吧?说她家有命案?是怎么个事?”
这话明显是问李昭的,可李昭一听命案两个字,顿时面露难色,裴空看到以为是李昭不想提到陆梅,便接口道:“啥命案不命案的,你们刚才猜了半天了,自己都说这是洛京城,又不是走镖途中,有命案了与咱们也无关,那陆家姑娘……要说也好办,让魏然尽快去她家提亲便是了,他那么老了,也该成个家了。”
苏伯扭头欣赏的看着裴空,低声道:“说的挺好,挺正经的。”
裴空直了直腰板。
这时吴婶领着下人端着热乎的饭盆和汤盆进了屋,口中说:“我看着周猛带着一个人朝院子来了。”
李昭皱了下眉,扭头问阿水:“六子呢?”
阿水说:“对啊,六子呢?天黑后好像便没有见到他。”
李昭叹气,嘟囔道:“嘴真快!”
话音刚落,便听到院中的大黄汪汪叫了起来,但也没能压住周猛的声音:“昭儿,魏大人看你来了!他能走了,屁股上的伤看着不碍事了。”
苏伯低声说:“大黄若没被拴着,这时候他俩理应打起来了。”
裴空听罢周猛的话,立刻知道来人是谁,下意识的站起身。
周猛笑呵呵的大力推开房门,李昭直接看向周猛身后,魏然带着得体的微笑跟着进了屋。
“吃了吗?”阿水看向魏然问。
“没。”魏然说罢,快速扫了一眼屋中的人,目光在站着的裴空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在李昭脸上。
李昭说:“我也没吃呢,你凑合吃点吧。”
吴婶见过趴着被抬来的魏然,知道这人与自家小姐关系极好,便用相熟口吻说:“这菜都凉了,饭和汤倒是热的,你要等得,我让厨房再整些菜来……”
“无妨,她吃什么我吃什么。”魏然说着看了眼徐亮。
徐亮立刻领会,起身让座说:“我吃饱了,先走了,你还不走?一会儿大黄该叫哑了。”
徐亮拉着周猛走到房门口,没见苏伯跟上来,又扭头看向苏伯和裴空说:“走吧,既然要住在这里,铺的盖的都得准备,吃饱了干活去!”
苏伯倒是出来了,但裴空没动,还坐下了,坐的比魏然还快,只看魏然慢吞吞的动作,李昭便知还没好利索,不由得心里暗自叹气,看来这陆家姑娘在魏然心中还是有些份量的。
这时候的李昭只记得陆梅因何找到镖局来,忘了还有长公主那一档子事,可见这个亲戚着实难以让人即刻有代入感。
阿水看了看屋内剩下的人,纳闷的问李奇和李若:“你们俩啥意思?非得轰啊?”
李奇见屋里的人好像都认识这个新来的,却无人帮他引荐,便不高兴的问:“我怎不知李家后宅,外男随意可入?”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赶紧走吧,按照惯常的流程,你们该去找你娘告状了。”
听了阿水的话,李奇只哼了一声,但魏然像是想起什么来,看向李昭问:“我是不是要先见见你家中长辈?”
没等李昭说什么,裴空先不乐意了:“你先将陆家姑娘的事解决了再说其他!自己惹得祸,连累到李叔家,还好意思见李叔!”
魏然挑眉,笑呵呵的说:“我记得皇上说的是让你出宫回府居住,你跑到这里来……”
“我自然会回去,但啥时候回,你管不着!”
“我没想管,只是善意提醒罢了,你年纪小,行事难免思虑不周,这里是洛京城,你今日离开的是皇宫,若还是任性而为,才真是会连累李家,连累镖局。”
“那也是日后的事,我自会向皇上言明,但你可知今日你便已连累的李家了?”
“其他人与我无关。”
“你说无关便无关?陆家姑娘可是喊着你的名字来的!”
“洛京城知道我名字的人不多,可也不少,是个人便可假借我的名义说些什么,你还就信了,这事儿该怨你无知,还是怨我名气太响?”
“你……”
……
李奇和李若纳闷的看着这两个‘外男’见了面就开始吵嘴,忘了阿水在一旁虎视眈眈,二人正听得带劲,阿水突然插嘴喝问道:“你们俩咋还不走?!”
魏然和裴空不吵了,齐齐看向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