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刚走进办公室,手机就响了。
大番薯站在桌边,手里捏着打印纸,脸皱得像被揉过的纸团。他一见老夫子进来,立刻把纸递过去,声音有点发抖:“你看这个,华南联盟的王主席回邮件了。”
老夫子接过纸扫了一眼。邮件内容简单:感谢邀请,仪式意义重大,但明日十点有跨国会议,无法出席。
大番薯在旁边来回搓手,“他去年来咱们厂参观,还拍着我肩膀说看好接班计划。我还特意把他安排在主桌正中间,座位牌都做好了……这下全白搭。”
他越说越低,最后那句几乎成了嘟囔:“没人坐那儿,多难看。”
老夫子没说话,走到自己位置坐下,打开手机里的灰色程序。界面只有一个搜索框,下面写着三个字:查资料。
他输入“王志远 近期行程”,几秒后跳出一张日程表。
大番薯凑过来,“你又用这个?上次查维修记录也靠它。”
“不是查记录。”老夫子指着屏幕,“是整合公开信息。他公司官网昨天发了通告,今天上午九点半到十点,线上参加技术评审会。只有三十分钟,其余时间是内部讨论。”
“那不还是冲突?”
“冲突可以调整。”老夫子拿起座机,拨通对方秘书电话。
“您好,我是老夫子。关于明天的传承仪式,我们考虑将开场时间从十点推迟到十一点,确保不影响王主席的会议。流程上我们会保留他的致辞环节,安排在仪式中段,全程直播也会标注重点片段。”
他顿了顿,“这是我们调整后的主持人串词和流程表,已经发您邮箱。如果您方便,现在就可以确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轻笑:“老哥,你连我们内部会议能压缩多久都算准了?”
是王主席本人接的。
“不敢算准。”老夫子说,“只是知道您一向不喜欢拖长会。”
“行。”王主席声音爽快起来,“十一点我准时进会场。你们能把时间让出来,这份心意比啥都重。”
电话挂断。
大番薯原地跳了一下,差点撞翻椅子,“他来了!他真来了!”
他转身就要往外跑,“我得重新打座次表,还得通知厨房加一道菜,人家爱吃辣,上次就说咱们宴席太清淡!”
“先别急。”老夫子按住他肩膀,“座位不用动,主桌中间本来就留着。厨房那边,等秦先生回来再定。”
大番薯站住,喘着气点头,脸上还挂着笑。
老夫子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流程表。上面用红笔圈出几个关键节点,最下方一行小字写着“嘉宾确认截止时间:今日十六点”。
他摸出笔,在“王志远”名字后面画了个勾。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面那份更新的流程表上。纸页边缘微微翘起,被老夫子随手压了本笔记本下去。
大番薯坐在对面,手指在桌面上敲节奏,嘴里哼着谁也听不清的调子。
“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一点都不慌。”他忽然说,“换我早急得转圈了。”
“急没用。”老夫子说,“事情卡在哪,拆开看就行。”
“可你怎么知道他会议能改时间?”
“他前年拒过一次行业晚宴,理由是‘内部会不能推’。结果第二天就出现在另一场论坛,讲了四十分钟。说明他对真正重要的事,总会挤出时间。”
大番薯眨眨眼,“所以你是拿他以前的事,猜他这次会不会来?”
“不是猜。”老夫子说,“是看他做什么事愿意破例。他愿意为年轻人讲话的场合破例,那就给他一个能讲话的时间。”
大番薯咧嘴笑了,“那你岂不是比他还了解他自己?”
老夫子没接话,低头翻了翻手边的文件夹。里面夹着几张照片,是历年行业交流会上的合影。王主席每次都站得靠边,但每次都在笑。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系统自动推送:嘉宾名单确认完成,出席率百分之九十七。剩余三位为退休人员,已安排远程接入通道。
大番薯伸头看了一眼,兴奋地拍桌,“全齐了!一个都没少!”
“还有一个事。”老夫子抽出一张纸,“你去把新时间通知打印一份,贴到公告栏。顺便告诉前台,明天来访嘉宾统一从东门进,西门要留给设备组运投影架。”
“好嘞!”大番薯一把抓过纸就往外冲,到门口又刹住,“对了,王主席要不要专车接送?”
“不用。”老夫子说,“他开车来的习惯改不了,停车位给他留b3。”
大番薯记下,转身跑了。
办公室安静下来。
老夫子把文件夹合上,放在一旁。桌上只剩流程表、笔和那个灰色程序的手机。
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再次点开搜索框,输入“传承仪式 直播备用链路”。
三秒后,跳出三条独立通道方案,带延迟测试数据和切换响应时间。
他选了第二条,点击保存。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大番薯的声音:“老夫子!我把座次表重打了,还顺手给王主席的座位牌加了层塑封,不怕水!”
他冲进来,把一张崭新的纸拍在桌上,气还没喘匀,“你说他明天会不会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
老夫子看着那张表,点了点头。
大番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主桌中间的位置确实还在,名字清晰,字体加粗。
他笑了下,小声说:“我觉得他会来的。”
老夫子没说话,只是把流程表轻轻往桌里推了推。
外面走廊有人经过,喊了一声:“老夫子!音响组问明天彩排几点开始?”
“两点。”老夫子应道,“提前半小时开机预热。”
那人走了。
大番薯站在桌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秦先生说他下午带新麦克风过来,要试音效。”
“嗯。”
“那我等他来了帮忙搬设备。”
“你先去把东门指引牌立好。”
“哦对!”大番薯一拍脑门,转身又要走。
走到一半,他又停住,回头问:“你说……他明天进场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咱们这儿变样了?”
老夫子抬起头。
“不会。”他说,“他会觉得,一直就是这样。”
大番薯愣了下,随即笑出声。
他抬脚迈出办公室,嘴里又哼起那首跑调的曲子。
老夫子坐着没动。
窗外的光慢慢移开桌面,照到了墙上那张流程表的一角。
红笔圈出的时间被映得更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