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
沙瑞金盯着林峰竖起的第三根手指。
前两个条件是要权、要地，虽然狠，但还在他理解的利益交换范畴内。
可这第三个条件，让他感觉后背猛地窜上一股凉气。
“放了赵瑞龙。”
这五个字砸在红木桌面上，比刚才的金属弹头还要响亮。
沙瑞金的身体僵硬一瞬，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
赵瑞龙。
这个名字在汉东就是个禁忌。
之前赵瑞龙不知死活，仗着赵立春的关系，妄图强行并购星宇集团，甚至想把林峰绑了逼问核心技术。
结果踢到了钢板——国家安全部门直接介入。
连赵立春都没保住这个独苗，赵瑞龙被以“危害国家安全”的罪名，直接扔进了秦城，还是最高级别的重犯监区。
现在，林峰要捞人？
“林……林总。”
沙瑞金嗓子发紧。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部黑色手机，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气定神闲的年轻人。
“这个玩笑开大了。”
沙瑞金双手按着膝盖，掌心全是冷汗：
“赵瑞龙的案子不是省里办的，是上面直接定的性。危害国家安全，窃取核心机密未遂……这案子是铁案。他在里面待着，是他姐变卖了所有海外资产，才给他在里面换了一条命。”
“我要是签这个字放人，那就是直接对抗国法。”
沙瑞金摇摇头，动作幅度很小，透着一股子本能的抗拒。
这已经不是乌纱帽的问题，这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对抗？”
林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没点，拿在手里把玩。
“沙书记，您理解错了。”
林峰甚至没看沙瑞金，目光越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窗外繁华的京州cbd。
“赵公子当初进去，是因为他想要我的技术。”
林峰转过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既然他这么想要，我就成全他。把他接出来，让他亲身体验一下星宇集团最核心的技术。这怎么能叫对抗国法？这叫满足罪犯的临终……哦不，改造愿望。”
改造。
这两个字从林峰嘴里吐出来，带着一股子令人牙酸的血腥味。
一旁的祁同伟本来在把玩雪茄，听到这话，手一抖，雪茄直接掉在了地毯上。
他太了解林峰了。
这小子从来不记仇，因为有仇他当场就报了。
但对于赵瑞龙这种曾经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林峰现在的做法，比直接杀人还要狠毒一万倍。
“小峰……”
祁同伟没忍住，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那小子是条疯狗。他在里面关着还好，要是放出来……赵家的关系还在，他爸还在。。。，那些旧部……”
“祁叔叔。”
林峰打断了祁同伟，声音不高，却让祁同伟后半截话直接憋回了肚子里。
“拔了毒牙的蛇，连蚯蚓都不如。”
林峰将手里的烟捏断，烟丝散落在桌面上。
“而且，有些账在牢里算不清楚。牢里管吃管住，对他来说是养老。我要让他知道，这世上有些地方，比秦城更适合他。”
沙瑞金听得头皮发麻。
他听懂了。
这不是宽恕，这是阎王爷的点名册。
“不行……程序上绝对走不通！”沙瑞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就算我特批，监狱管理局那边也不敢放人，还有检察院，还有舆论……”
“罗伯特。”
林峰突然喊了一声。
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美国商务部副部长罗伯特立马站直了身体，把刚顺到手的打火机揣进兜里。
“在，林先生。”
“如果赵瑞龙先生因为‘身体原因’申请保外就医被拒绝，从而导致星宇集团某项关乎全人类健康的重大医疗科研项目停摆，美国商务部会怎么看？”
罗伯特是个成了精的老狐狸，一秒钟就反应过来了。
他夸张地摊开双手，一脸震惊地看着沙瑞金，嗓门大得震耳朵：
“oh！这简直是灾难！”
罗伯特大步走到沙瑞金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这位省委书记脸上。
“沙书记！如果因为你们僵化的官僚主义，阻碍了医学的进步，那就是反人类罪！我们会向海牙国际法庭提起诉讼！同时，美国商务部将不得不重新评估汉东的人权状况，并考虑对汉东所有出口企业实施最高级别的制裁！”
人权。
制裁。
两座大山压下来。
沙瑞金被喷得一脸懵，看着眼前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美国佬，又看看一脸淡漠的林峰。
他突然明白过来。
在这里，没什么法律程序，也没什么规章制度。
林峰的话就是法，洋人的威胁就是令。
至于那个“保外就医”的理由，哪怕烂得像一坨屎，只要林峰说它是香的，全汉东的媒体明天就得跟着赞美它的芬芳。
沙瑞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刚才那通来自“海里”的电话，内容再次在耳边回荡——“特事特办”。
原来，“特事特办”不仅是给林峰开绿灯，还要帮他把仇人洗刷干净送上门。
“好……”
沙瑞金闭上眼，声音干涩，“我办。”
“但我有一个条件。”沙瑞金猛地睁开眼：“人出了监狱大门，直接送你这儿。中间出了任何事，还是人死在你这儿，都跟省委没关系。”
甩锅。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当然。”
林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
“沙书记是个聪明人。既然谈妥了，那就不留各位吃饭了。楼下门卫室有点挤，各位领导还是早点回去吹空调比较好。”
逐客令。
没有握手，没有寒暄。
沙瑞金扶着桌子站起来，腿还有点发软。
他在秘书长的搀扶下，甚至忘了跟那几个外国巨头打招呼，逃也是的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房间。
直到电梯门合上，会议室里的气压才稍微回升了一点。
“你小子，真是个疯子。”
祁同伟捡起地上的雪茄，也不嫌脏，吹了吹灰，重新点上。
“把赵瑞龙弄出来……你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生了？”
祁同伟深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有些复杂。既有对林峰手段的忌惮，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才是他祁同伟看中的人。
够狠，够绝。
林峰没接话，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楼下，省委的一号车队正狼狈地驶离园区，像是一群战败的逃兵。
“祁叔。”
林峰背对着祁同伟，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五千亩地吗？”
“不是扩建工厂？”祁同伟皱眉。
“工厂？”
林峰轻笑一声，缓缓转过身。
阳光洒在他身上，却照不透他眼底的寒意。
他抬起右手。
咔嚓——
一阵细密的机械咬合声响起。
在祁同伟震惊的目光中，林峰右手原本光滑的皮肤像鳞片一样层层翻转、打开，露出了下面银白色的钛合金骨骼，以及幽蓝色的能量传输管线。
那不是特效，是实打实的机械义肢。
冰冷，精密，充满了暴力美学。
“真正的好东西，需要真正‘坚强’的材料来测试。”
林峰活动了一下那只半机械化的手掌，金属关节发出悦耳的轻响。
“小白鼠太脆弱，稍微一碰就碎了。猴子又太吵，我不喜欢。”
他抬起头，看着祁同伟。
“赵公子从小锦衣玉食，身体底子好，生命力顽强。他的神经系统，他的骨骼密度，都是绝佳的……耗材。”
“让他活着，是因为只有活人的神经反馈才是最真实的。只有痛苦，才能产生我需要的极限数据。”
祁同伟夹着雪茄的手僵在半空。
烟灰掉在大腿上，烫坏了昂贵的西裤，他却毫无察觉。
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他以前觉得自己够狠，为了胜天半子可以不择手段。
但现在看来，跟林峰比，他纯洁得像个刚上幼儿园的孩子。
把曾经不可一世的赵家公子，变成一个活体实验零件？
这他妈是什么魔鬼思路？
“那……要是弄死了呢？”祁同伟嗓子发干，下意识问了一句。
林峰手掌一翻，皮肤重新闭合，变回了那只修长白皙的人手。
他从桌上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随手扔进垃圾桶。
“死了？”
林峰笑了，笑得很温和，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就给他换一套机械内脏，让他接着活。我想让他活着，阎王爷也带不走。”
说完，林峰转身走向实验室深处。
“准备一下吧，祁叔。我们的‘志愿者’今晚就到。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场。”
祁同伟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快烧到指头的雪茄，突然觉得，哪怕是赵立春在位的时候，也没给过他这么大的压迫感。
这天，真的变了。
……
省委一号车内。
死一般的沉寂。
沙瑞金瘫在后座，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
秘书长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瓶水：“书记，喝口水压压惊……”
沙瑞金没接，一把推开。水瓶滚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联系秦城监狱管理局。”
沙瑞金的声音沙哑，像是从破风箱里拉出来的。
“书……书记？真办啊？”秘书长吓了一跳，“那可是重犯，手续上……”
“办！”
沙瑞金猛地睁开眼，眼珠子上布满了红血丝，低吼一声。
“不仅要办，还要快！特事特办！不管用什么理由，哪怕说是赵瑞龙快死了，也得把人给我弄出来！”
他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景色，眼神空洞而恐惧。
“既然那里是人间地狱，那就让该下地狱的人去吧。”
沙瑞金闭上眼，手指死死抠着真皮座椅的扶手。
“别问了。执行命令。今晚之前，如果不把赵瑞龙送到星宇集团，明天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是……”
车队加速，冲破了京州的暮色。
而在星宇集团顶层。
林峰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地图前，手指轻轻划过那个刚刚圈出来的五千亩地块。
那里，即将拔地而起一座巨大的封闭式园区。
对外，它是全球顶尖的高科技研发中心。
对内……
它是属于林峰的，真正的“法外之地”。
“系统。”
林峰在脑海中唤醒了那个冰冷的声音。
“在。”
“新的蓝图，加载吧。”
林峰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嘴角终于不再掩饰那一抹残忍的笑意。
“赵公子，欢迎来到……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