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与浓雾成了最好的掩护。玄真子背着玉笋,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冰火道基内蕴,脚步踏在湿滑的林地与裸露的岩石上,近乎无声。他专挑地势复杂、气机紊乱的路径行走,借助山势与逐渐升腾的夜雾,尽可能抹去行迹。
玉笋伏在他背上,能清晰感受到他衣衫下紧绷的肌肉和沉稳的心跳。她并未完全放松,依旧分出一缕神念,警惕地感知着四周。同息效应让两人宛如一体,任何外界的风吹草动都难以同时瞒过他们。
一夜奔行。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闯入了一片茂密的黑竹林。竹竿漆黑如墨,叶片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惨绿色,林间弥漫着浓郁的、带着甜腥气的瘴气,即便是修士,吸入过多也会头晕目眩,灵力运转滞涩。
“这地方……倒是适合藏身。”玄真子停下脚步,微微皱眉。瘴气能干扰感知,同样也能掩盖他们的气息,但其中的毒性不容小觑。
玉笋在他背上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的瘴气与黑竹,忽然道:“放我下来。”
玄真子依言将她放下,搀扶着她靠在一根粗壮的黑竹旁。
玉笋略作调息,伸出两指,并拢如刀,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融合了她自身佛力根基与同息之力的灵光闪现。她并指在空中虚划,一个结构简单却意蕴古朴的“净”字符文瞬间成型,散发出清净安宁的气息,缓缓融入周围丈许范围内的空气中。
霎时间,那浓郁的甜腥瘴气仿佛遇到了克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气清新的安全地带。这并非强行驱散,更像是一种“净化”与“调和”。
“佛门净地?”玄真子挑眉,随即恍然,“是了,你这佛骨素斋,调和五味,本质上亦是调和万物之气。这瘴气再毒,也脱不出‘味’的范畴。”
玉笋微微颔首,脸色因再次动用灵力而更显苍白,但眼神清明:“只能支撑小范围,短暂隔绝。”
“足够了!”玄真子咧嘴一笑,“够咱们喘口气,顺便……”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黑竹深处,“看看有没有尾巴跟进来。”
两人借着这小小的“净地”暂歇。玄真子抓紧时间调息,玉笋则默默维持着净字符文。林间寂静得可怕,只有瘴气流动时带起的细微呜咽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玄真子猛地睁开眼,瞳孔中冰火之色一闪而逝。
“来了。”
玉笋同时心生感应,维持着净字符文的手指微微收紧。
只见他们来时的方向,那浓得化不开的瘴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了几不可察的涟漪。没有身影,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纯粹的“空无”感,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点,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位渗透。
影狩果然还是追了上来!而且似乎学乖了,不再大张旗鼓,而是化整为零,借助瘴气的掩护悄然合围!
“数量不多,但比之前的更难缠。”玄真子压低声音,周身气息再度内敛,冰火道基蓄势待发。
玉笋指尖的净字符文光芒微微波动,她能感觉到,那“空无”的气息正在试图侵蚀、同化她以佛法构建的这片小小净土。
“左前三丈,右后五丈,各一。”她以神念传音,声音清冷直接在玄真子识海中响起。
玄真子眼神一厉,身形如鬼魅般向左前方扑出!他没有动用华丽的灵光,只是将冰火道基之力蕴于拳脚,出手如电!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某种东西被强行撕裂、又被瞬间冰封再焚毁的怪异声响。一道黑影踉跄显现,随即溃散。
几乎在同一时间,玄真子看也不看,反手向右侧后方甩出一道凝练至极的金红火星!那火星没入瘴气,同样传来一声轻微的爆鸣与湮灭之声。
干净利落,瞬息之间,两道潜入的影狩已被清除。
然而,两人脸上并无喜色。因为更多的、那种冰冷的“空无”感,正从四面八方缓缓逼近,如同逐渐收紧的罗网。
“不能久留。”玄真子退回玉笋身边,眼神凝重,“我这法子耗力,你这净地范围太小,它们数量太多。”
玉笋点头,目光扫过漆黑如铁的竹竿,忽然道:“竹性本坚,厌秽喜净。或可一用。”
她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掌心贴附在身旁那根粗壮的黑竹之上。体内残存的、最为精纯的一丝佛力混合着“净”字符文的意蕴,缓缓渡入竹身。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漆黑如墨的竹竿,被她掌心触及的地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黑色,泛起一抹温润如玉的翠绿光泽,并且这光泽正如同水波般,沿着竹身向上向下迅速蔓延!竹身内部传来细微的、仿佛筋骨舒展的噼啪声。
转眼间,这根黑竹竟通体变得翠绿欲滴,散发出淡淡的草木清香与清净之气,将周围的瘴气都逼退了几分!
点竹成净!她将对“味”与“净”的理解,延伸到了草木之上。
“走!”玉笋低喝一声,勉力维持着对翠竹的加持。
玄真子会意,一把将她重新背起,身形一闪,便跃上了那根变得与众不同的翠竹。竹子微微弯曲,随即猛地弹直,带着两人如离弦之箭般,向着竹林更深处投射而去!
他们所过之处,脚下的黑竹仿佛被那翠竹的清净气息感染,竹身微微震颤,散发出抗拒瘴气与“空无”的微弱立场,虽不能伤敌,却足以干扰影狩的精准锁定,为他们的逃亡争取到了一线宝贵的空隙。
身后,影狩的合围之势落空,那冰冷的“空无”感中,第一次传递出类似“恼怒”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