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经济女性峰会”。
五个烫金大字下面，是一行更加精致的小字：“特邀圆桌嘉宾：反击者联盟。议程单元：治愈与赋能——如何走出至暗时刻。”
林夏指尖轻轻弹了一下那张厚实的卡纸，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治愈？赋能？”她把邀请函扔到会议桌中央，像扔一张废纸，“这是把我们当成吉祥物了。这是要我们去台上痛哭流涕，然后感谢苦难让我们成长，最后给台下的赞助商大佬们献花？”
视网膜上，系统的淡蓝色光标迅速扫过邀请函底部的赞助商Logo墙。
【提示：关联度分析完成。】
【赞助商A（某知名美妆电商）：近半年因‘架构调整’裁撤35岁以上女性员工比例达40%，且强制签署自愿离职协议。】
【赞助商b（某在线教育巨头）：拖欠产假工资投诉量：127起。】
【赞助商c（某生活服务平台）：涉嫌职场性骚扰未处理案件：3起。】
“这哪是峰会，这是‘被告联欢会’。”林夏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正在调试投影仪的阿哲，“回复组委会，演讲我们不去了。那种‘痛并快乐着’的鸡汤，我们熬不出来。”
“直接拒绝？”阿哲挑眉，“这可是个大场子，不去有点亏。”
“谁说不去？”林夏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好的表格，那是这三家赞助商过去六个月的劳动仲裁赔付明细，密密麻麻的数据像是一道道伤疤，“跟他们说，我们只要场馆外的那块副屏。不说话，只滚屏。内容就是这个——《沉默的账本》。”
三天后，峰会如期在市中心的国际会议中心举行。
红毯铺地，香槟塔高耸，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
就在这光鲜亮丽的主会场正对面，隔着一条马路，一块原本用来播放口红广告的巨型LEd屏，突然黑了下来。
下一秒，屏幕亮起。
没有激昂的音乐，没有精修的人像。黑底，白字。
“2023年10月12日，王某某，36岁，工龄8年，被裁赔偿金拖欠天数：180天。”
“2023年11月5日，刘某，哺乳期，被迫调岗至保洁部，申诉中。”
数据像流水一样无声滚动，每一行字都像是无形的巴掌，扇在马路对面那些还在互相寒暄的精英脸上。
“疯了吧？”阿哲蹲在对面写字楼的露台上，手里举着望远镜，嘴角叼着根没点的烟，“组委会那边炸锅了，我看保安正往电闸那边跑。”
“跑也没用。”
顾沉舟坐在旁边的露营椅上，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电路图。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我已经提前跟这栋楼的物业签了‘设备调试’的临时用电合同，备用线路走的是独立发电机。他们切断主网，只会触发我们的b计划。”
话音刚落，那块LEd屏突然闪烁了一下。
保安拉闸了。
主会场的几个组织者刚松了一口气，屏幕却在两秒钟的黑屏后，再次亮起。
这一次，不再是滚动的文字，而是一段音频波纹。
巨大的音响声浪瞬间穿透了街道的喧嚣。
滋滋的电流声后，一个经过变声处理，但依然能听出傲慢语气的男声响彻云霄：
“……简历筛选的时候注意点，35岁以上的直接归档，别浪费时间给面试机会。这把年纪了，哪还有拼劲？我们要的是性价比……”
声音清晰，刺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路上的行人停下了脚步，外卖小哥摘下了头盔，就连正在红毯上接受采访的女明星也错愕地看向了那个方向。
主会场内的茶歇区，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李曼穿着一身朴素的优衣库，手里既没有香槟也没有名片，只有一叠厚厚的A4纸。
她混迹在一群正在高谈阔论“女性领导力”的投资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礼貌性地递给她一杯酒：“你是哪个机构的？没见过。”
“我不是机构的。”李曼微微一笑，并没有接那杯酒，而是递过去一张纸，“我是‘反击者联盟’的成员，也是前某大厂被优化的高级经理。这是我的《职业生命损耗评估表》，以及如果我在贵公司目前的招聘体系下，被拒之门外的概率分析。”
男人愣住了，下意识地接过那张纸。
上面没有自我吹嘘，只有冷静的数据分析：此年龄段的平均精力值、经验带来的风控能力、以及与年轻员工相比的性价比曲线。
“我们不卖惨，也不喝鸡汤。”李曼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一圈人都安静了下来，“我们只是想让各位看看，你们因为偏见，到底损失了多少资产。”
同一时间，阿哲在社交媒体上发起了“议程劫持”。
就在峰会官方还在直播“如何保持优雅”的圆桌论坛时，周边的几栋写字楼外墙广告屏，被阿哲包圆了。
画面同步切入——不是峰会现场，而是一个狭小的静音室。
画面里，一位年轻的妈妈正背着孩子，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话术。
没有滤镜，没有解说，只有她疲惫却坚定的眼神。
画面右下角悬浮着一行小字：【距下一场大规模人员优化，还有87天。】
这种无声的震撼，远比台上的漂亮话更有力量。
陈导坐在保姆车里，手指在剪辑软件上飞舞。
她讲外场的喧嚣、内场的虚伪、屏幕上的冷酷数据，以及李曼递出表格时的那个眼神，剪辑成了一个两分钟的短片。
没有背景音乐，只保留了现场环境音。
视频最后，定格在那块由于备用电源耗尽而缓缓熄灭的LEd屏上。
标题：《不在议程里的发言》。
点击发送。
短短十分钟，视频在行业群、朋友圈疯传。
“这才是真正的峰会啊。”
“那段录音是谁家的hR？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这帮女人太狠了，这是当众扒底裤啊。”
次日清晨，峰会组委会紧急召开了闭门会议，原定于第二天的“女性与未来”板块被临时取消。
而在林夏的系统界面上，一行金色的提示缓缓浮现：
【提示：当沉默成为最响亮的抗议，掌声就成了噪音。】
【舆论穿透力：SS级。已触发更高层级关注。】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前台小妹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部正在震动的座机听筒。
“夏姐……电话。”小妹的声音有点抖，“对方说是市里的，而且……不是普通的科室。”
林夏从屏幕前抬起头，目光扫过那部红色的座机，嘴角微微上扬。
有些人，终于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