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炸碎傀儡核心的瞬间,林凡只觉得浑身经脉像是被烧红的铁条捅过,左手虎口震得发麻,连握剑的指节都在不受控地颤抖。那柄陪伴他三年的青钢剑斜斜拄在地上,剑身上还缠着几缕未散的淡紫雷弧,滋滋地响,像是在喘气。
“成了?”
他低头看着脚边那滩化作黑灰的傀儡残骸,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铁臂铜身,此刻连块完整的碎片都找不到,只有一点微弱的邪气在雷弧余威里挣扎,最后被一缕清风卷着,散得干干净净。周围的弟子们还没从方才的惊悸里缓过神,方才这具二阶傀儡追得他们屁滚尿流,林凡几次险象环生,谁都没料到,他竟真的把雷法和剑诀揉在了一起——而且揉成了。
“林师兄牛逼!”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接着山脚下的空地上炸开一片哄笑,连之前对他冷嘲热讽的几个内门弟子,此刻脸上也挂着几分复杂的神色。林凡咧嘴想笑,却猛地咳嗽起来,胸口一阵闷痛,方才强行催动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丹田气海像是被搅乱的水池,灵力乱窜,连带着识海都嗡嗡作响。
他扶着剑慢慢站直,目光扫过人群,却没看到苏清月的身影。方才傀儡发狂时,他明明瞥见她站在人群外围,素白的裙角被风吹得飘起来,眼神里满是担忧。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别看了,苏师妹被长老叫走了。”旁边的王胖子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你那招太险,李长老怕你走火入魔,让苏师妹去取清心丹了。”他说着,压低声音,“不过话说回来,你那雷剑到底怎么练的?之前在演武场试了那么多次都失败,今天怎么突然成了?”
林凡愣了愣,脑海里闪过方才的画面——傀儡的铁爪离他喉咙只有三寸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死,不能让苏清月担心,手里的剑要快,雷要够狠,两种力量就该像拧绳子似的拧在一起……对,就是拧绳子,之前他总想着“融”,想着让雷法附在剑上,却忘了剑是死的,人是活的,雷法是狂躁的,剑诀是灵动的,硬融不行,得“缠”,得让雷跟着剑走,剑带着雷炸,就像山里的藤蔓缠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就是……突然想通了。”他含糊地应着,不想说得太细——这法子看着简单,可方才那一瞬间,他几乎是赌上了半条命,若是灵力稍差,或是雷法控制不稳,先炸开的不是傀儡,而是他自己的经脉。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苏清月提着裙摆跑了过来,怀里抱着个青瓷小瓶,额角沁着薄汗,看到林凡站着,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走到他面前:“林凡,你没事吧?我刚去丹房,李长老说你强行融合双力,肯定会气血翻涌,快把这清心丹吃了。”
她伸手想递药,却看到林凡虎口的伤口——方才震得太狠,掌心裂开了一道小口子,渗着血丝,沾在剑把上,红得刺眼。苏清月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抓过他的左手,从袖袋里掏出块干净的绢帕,小心翼翼地替他擦着血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嗔怪,指尖触到他发烫的皮肤时,林凡只觉得浑身一麻,连胸口的闷痛都轻了些。周围的弟子们识趣地走远了些,王胖子挤眉弄眼地朝他使了个眼色,嘴里还嘟囔着“我去看看清心丹还有没有”,溜得比兔子还快。
空地上只剩下他们两个,风卷着山上的松针落下来,落在苏清月的发间,也落在林凡的剑上。雷弧已经散了,剑身上的血迹被绢帕擦干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其实……我也没把握。”林凡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方才那一下,我怕自己控制不住雷力,反而伤了自己。”
苏清月替他包扎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眼里没有嘲笑,只有认真:“我知道,但我信你。你每次试剑,哪怕失败十次,第十一次也会握起剑,这样的人,怎么会输?”
林凡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远处的青山和白云,亮得像星星。他忽然觉得,方才的痛,方才的险,都值了。
可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的暗,是一种……带着邪气的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天光。山风骤然变得凛冽,吹在人身上,竟带着刺骨的寒意,方才散掉的傀儡邪气,不知何时又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只是这一次,比之前那具傀儡身上的邪气,要浓上十倍不止。
“怎么回事?”苏清月下意识地往林凡身边靠了靠,脸色发白,“这邪气……不对劲。”
林凡猛地握紧青钢剑,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片灰雾里,隐约浮现出一道巨大的影子,像是无数傀儡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正缓缓朝山脚压下来。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那巨手的掌心,竟嵌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珠子里跳动的邪气,比他见过的任何邪物都要恐怖——那不是二阶傀儡该有的力量,甚至不是三阶、四阶……
“糟了。”林凡的声音有些发紧,“方才那具傀儡,只是个引子。有人在故意试探,试探破邪雷剑的底细。”
他想起方才傀儡核心碎掉时,似乎有一缕极细的邪气没被雷弧净化,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根本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用来标记他的位置,甚至……复制他雷剑的力量。
巨手越来越近,地面开始震动,周围的弟子们发出惊恐的呼喊,连远处的长老们都祭出了法器,却只能勉强挡住那股邪气的威压。林凡只觉得丹田气海又开始翻腾,方才强行催动雷剑的后遗症还没好,现在要面对这么恐怖的对手,他那刚刚成型的破邪雷剑,还够用吗?
苏清月抓着他的袖口,指尖冰凉,却没有后退:“林凡,别怕,我和你一起。”
林凡转头看她,见她虽然害怕,却还是握紧了手里的玉笛——那是她的法器,能引动音波,驱散邪气,只是面对这样的巨手,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他深吸一口气,将青钢剑举了起来,剑身上的雷弧虽然已经散了,但他能感觉到,丹田深处的雷种在发烫,识海里的剑诀在共鸣。
方才那一次成功,不是侥幸。
“你后退些。”他对苏清月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这次的对手,比刚才的傀儡强太多,我怕顾不上你。”
苏清月却摇了摇头,将玉笛凑到唇边:“我引动音波帮你稳住灵力,你专心用剑。你说过,雷剑要灵动,要狠,我帮你挡着周围的邪气,你只管往前。”
笛声缓缓响起,清越如泉水,流进林凡的耳中,原本翻腾的灵力竟真的稳了些。他看着苏清月认真的侧脸,看着她吹笛时微微颤动的睫毛,突然觉得,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这破邪雷剑对这巨手根本没用,他也得试。
青钢剑再次亮起淡紫的雷弧,这一次,雷弧比刚才更亮,更凝实,不再是缠在剑身上,而是从剑刃里透出来,像是剑本身生出了雷霆。林凡双脚蹬地,身形跃起,风从耳边掠过,他听到苏清月的笛声陡然拔高,听到身后弟子们的惊呼,听到巨手压下来时带起的呼啸风声。
“破邪雷剑——”
他大喝一声,剑朝那巨手劈去。雷弧化作一道紫色的长虹,撕裂空气,直刺掌心那颗暗红的珠子。他不知道这一剑能不能成,不知道雷剑对这更强的邪物有没有用,他只知道,他不能退,不能让苏清月受伤,不能让这山下的所有人,都变成傀儡的养料。
紫色长虹撞上暗红珠子的瞬间,天地间仿佛静了一秒。紧接着,一股比刚才强百倍的冲击力炸开,林凡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狂奔的妖兽撞中,整个人倒飞出去,胸口一阵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剑身上,和雷弧混在一起,竟让雷弧更亮了几分。
他摔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看到那巨手的掌心,暗红珠子上裂开了一道细纹。
有用!
他心头一喜,刚想再次催发雷剑,却突然发现,丹田深处的雷种,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识海里的剑诀也变得滞涩起来——方才那一剑,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灵力,连雷种都快熄灭了。
而那巨手,只是顿了顿,裂开的细纹竟在缓缓愈合,掌心的邪气,比刚才更浓了。
“林凡!”苏清月的笛声乱了,带着哭腔,她想跑过来,却被一股突然爆发的邪气弹开,踉跄着摔倒在地。
林凡目眦欲裂,想爬过去,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青钢剑落在身边,雷弧彻底散了,只剩下剑身上那道浅浅的划痕,在灰雾里泛着冷光。
巨手再次压了下来,这一次,没有犹豫,掌心的暗红珠子对准了林凡,也对准了身后的人群。
完了吗?
林凡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苏清月的脸,闪过王胖子的笑,闪过师父教他第一招剑诀时的样子。他不甘心,明明破邪雷剑有用,明明只差一点……
等等,只差一点?
他猛地睁开眼,想起方才那颗暗红珠子裂开时,似乎有一缕极淡的金光从裂缝里透了出来,只是被邪气盖住,没人注意。那是什么?难道这邪物的核心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如果……如果雷剑不够,那加上别的呢?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给他的那枚古玉,说是能在危急时刻保他一命,一直挂在脖子上,被衣服挡住,没人看见。此刻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扯下古玉,攥在手心。那玉触手生温,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师父,若你在天有灵,借我点力。”
他喃喃自语,将仅剩的一点灵力,还有那缕快要熄灭的雷种余温,一起灌进古玉里。青钢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剑身微微颤动,之前散去的雷弧,竟又有了一丝微弱的迹象。
巨手已经近在咫尺,邪气裹着刺骨的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苏清月的笛声停了,她睁大眼睛,看着林凡,眼里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林凡掌心的古玉突然炸开一道耀眼的金光,金光顺着他的手臂,流进青钢剑里。原本微弱的雷弧瞬间暴涨,紫色的雷霆里裹着金色的光,像是一条雷金交织的巨龙,从剑刃里咆哮而出。
“破邪雷剑——再斩!”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雷金巨龙撞上暗红珠子,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闷响,那颗珠子竟像是冰雪遇到烈火,瞬间融化,连带着那只遮天蔽日的巨手,也开始寸寸瓦解。
邪气在雷金之力下哀嚎着消散,灰雾散去,天光重新落下来,洒在林凡身上。他再也撑不住,手里的剑哐当落地,古玉也失去了光泽,变回了普通的样子。他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胸口还是痛,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苏清月跑过来,跪在他身边,眼泪掉在他的脸上,冰凉冰凉的:“林凡,你吓死我了……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林凡想抬手擦她的眼泪,却没力气,只能咧嘴笑:“哭什么……我没事,你看,又成了……”
周围的弟子和长老们围了过来,看着地上那片彻底消散的邪气,再看看躺在地上的林凡,眼里满是敬畏。李长老走过来,捡起那枚失去光泽的古玉,又看了看地上的青钢剑,叹了口气:“没想到,破邪雷剑竟能引动上古玉灵之力……林凡,你这小子,真是个怪物。”
林凡没力气接话,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他看着苏清月担忧的脸,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方才那雷金交织的一剑,威力比单纯的破邪雷剑强了数倍,可古玉已经失去光泽,下次再遇到更强的邪物,没有玉灵之力,他的雷剑,还能撑得住吗?
还有,那具巨手傀儡的主人,到底是谁?对方故意试探他的雷剑,又留下那样恐怖的邪物,目的是什么?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最后都被疲惫淹没。他闭上眼睛,在苏清月的哭声和周围的议论声里,昏了过去。只是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识海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古玉在说话,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