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睁开眼。
窗外天色已暗,星子未现,但识海中的天书开始震动。她知道,时辰到了。
她从床榻起身,脚步平稳走向窗边。夜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意。远处宫灯一盏盏亮起,祭月大典即将开始。人群正往主殿广场聚集,脚步声杂而不乱。
她抬起手,袖中红绳滑出半截,缠在指尖微微发烫。这不是警告,是呼应——双月将升,天机将开。
她不再等待。
披上外袍,她走出玉澜宫。青禾想跟上来,被她抬手止住。
“你留在原地。”
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她独自走向主殿高台。那里已有礼官就位,乐师列队,百官分立两侧。帝王尚未驾临,但群臣已察觉异样:今晚的月亮,不该是圆的。
可此刻,一轮银月悬于中天,另一轮泛着紫光的残月悄然浮现其侧,两轮月亮并列而挂,洒下不同色泽的光。
有人抬头望天,低声惊呼。
“双月同天……这是凶兆!”
“钦天监为何没有预警?”
议论声四起,恐慌在蔓延。
就在这时,秦无月站上了高台。
她站在主位左侧的石阶上,面向众人,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椒房殿方向,那个桃红宫装的身影正站在偏殿廊下,脸色微变。
柳如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更没想到,她竟敢在这种时候登台。
秦无月抬起双手,掌心向上。一道金光自腕间升起,直冲天际。天书从虚空中浮现,悬浮于她头顶,纸页自动翻动。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双月同辉,主灾异临门。”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异象之源,出自椒房西偏殿。”
这句话像一把刀,劈进寂静。
柳如烟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秦无月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天书上的命格丝线。红线延伸而出,穿过空气,牢牢指向柳如烟寝宫的方向。
“你宫里的东西,藏不住了。”
柳如烟冷笑:“贵妃娘娘病了几日,如今清醒了,就开始胡言乱语?我宫中清白,岂容你污蔑!”
秦无月终于转头看向她。
眼神平静,却让柳如烟后退了半步。
“我不用污蔑你。”她说,“天书自会显形。”
她双手结印,天书光芒暴涨。一道投影自书中射出,在空中展开画面——
深夜,柳如烟寝宫内烛火摇曳。一名黑衣人翻墙而入,跪在她面前,递出一封火漆密函。封角赫然是敌国军徽。她接过信,打开阅读,随后将信藏入妆匣夹层。
影像清晰,连她指间那枚金护甲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全场死寂。
柳如烟脸色瞬间惨白:“假的!这是幻术!是你设的局!”
秦无月淡淡道:“天书不言虚妄。你要不要等钦天监来验今日星轨?他们昨夜已上报‘星轨偏移’,只是不敢说罢了。”
柳如烟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音。
她确实知道这件事。她父亲是礼部侍郎,钦天监的消息早一日就传到了她手中。可眼前这个刚入宫、昏迷一日的贵妃,怎么可能知道?
她慌了。
脚步不稳,几乎跌倒,身旁侍女急忙扶住。
“陛下!”她突然高喊,“陛下明鉴!这是妖术!她一个病弱女子,怎可能通晓天机?定是借邪法蛊惑人心!”
话音未落,龙袍掠风,帝王踏入高台。
他站在台阶尽头,目光沉沉落在秦无月身上,又缓缓移向空中仍在播放的影像。
“你说这是天书所显?”他问,声音低沉。
秦无月躬身行礼,不卑不亢:“陛下,天象示警,非为一人,乃为江山安稳。若您不信,此刻便可派人搜查其妆匣。”
帝王沉默。
他知道秦无月不是寻常妃嫔。她醒来第一日便识破柳如烟心术,今日又能引动天象,绝非偶然。
他更知道,自己最忌惮的从来不是叛将,而是“天意”二字。
他活到现在,靠的是权谋与铁血,可一旦沾上“逆天”之名,民心即失。
“去。”他终于开口,对身旁宦官下令,“带人去椒房西偏殿,搜妆匣。”
宦官领命而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
高台上无人说话。百官低头垂手,不敢抬头。连风都停了。
一刻钟后,宦官快步返回,双手捧着一封火漆密函,跪地呈上。
“启禀陛下,确有此信。内容涉及北境边关布防路线,与敌军近三月调动完全吻合。”
帝王接过信,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他猛地抬头,看向柳如烟。
“你可知罪?”
柳如烟瘫跪在地,泪流满面:“陛下……臣妾是一时糊涂……那人说只要提供消息,就能保我家族平安……我没有想害您啊……”
“够了!”帝王怒喝。
他握紧密函,指节发白。
秦无月却未看他,而是再次抬头望天。
双月依旧悬挂,紫光渐浓。
“陛下。”她开口,声音清冷,“您可知为何天象独现于今夜?因‘双月同天’,主阴阳倒错,忠奸难辨。而您的后宫,早已成了敌人棋盘。”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
“帝王无情,嫔妃互害——这不是人性之恶,是命格循环。若您不改,下一个背叛您的,就不会只是个宠妃了。”
全场死寂。
帝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君临天下的威压,而是某种深埋已久的动摇。
他看着秦无月,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
不是病弱妃子,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
她是能掀翻棋盘的人。
柳如烟被人拖走时还在哭喊:“陛下救我!我是真心爱您的!”
没人回应。
她被押入偏殿软禁,等待正式问罪。
百官低头退场,脚步沉重。
秦无月仍站在高台上,未动。
夜风吹动她的衣角,发丝轻扬。
天书缓缓落下,回到她手中。纸页翻动,最后停在一页空白处。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下一局,才是真正的反杀。
她转身,准备回玉澜宫。
就在这时,一道目光落在她背上。
她停下。
没有回头,却清楚感受到那道视线的重量。
帝王还站在原地,望着她。
她迈步继续走。
脚步坚定,一步未停。
回到玉澜宫,她走进内室,将天书放在案几上。
青禾端来热茶,放在一旁。
“娘娘,外面都在传,说您通神。”
秦无月没应。
她伸手摸向腕间红绳。颜色更深了,接近暗紫。
刚才动用天书最高权限,消耗极大。但她撑住了。
她走到熏炉前,确认里面点的是新换的香。气味清淡,无毒。
她坐回床榻,闭目调息。
意识沉入识海,天书再度浮现。
命格图谱重新推演。
柳如烟的名字已被红线锁定,周围节点不断变化。最近一次,是明日清晨,钦天监副使将秘密求见帝王。
她睁开眼。
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她不是要扳倒一个宠妃。
她是冲着整个后宫的命局来的。
她抬手,将红绳从袖中拉出一段。
丝线微烫,像是在提醒什么。
她盯着它,直到呼吸平稳。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没有睁眼。
直到那脚步停在门口。
“贵妃娘娘。”是帝王的声音。
她缓缓睁眼。
没有起身迎接。
只是坐在床榻上,静静看着门口。
门被推开。
帝王走入,龙袍未脱,眉宇间仍有怒意,却也有一丝探究。
“你到底是谁?”他问。
秦无月看着他,没有回答。
她只是抬起手,轻轻抚过案几上的天书封面。
帝王盯着她看了很久。
最终,他转身离去。
门关上。
屋内恢复安静。
秦无月低头,看见一滴血从指尖滑落,砸在天书封面上,晕开一个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