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拾薪左袖中青玉小铃一震，他脚步当即顿住。
右手已按上莫邪剑柄，丹田内温热的剑身微微嗡鸣，似有感应。
李洛瑶右后半步站定，指尖微动，一枚青藤种子悄然扣入掌心，随时可催发护主。
巷口处几名身着青鸾城服饰的修士正低声交谈，其中一人抬手指向万材阁方向。
那人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耳中：“那两人刚从万材阁出来，听说在四处打听妹妹下落。”
另一人点头道：“前几日还去了云水宫，执事长老亲自接待。”
第三人忽然开口：“你们要找的人，好像在寒冰原出现过。”
宋拾薪眼神一凝，神识瞬间扫过三人。
气息平稳，无杀意，无灵力波动异常。
他缓缓松开剑柄，左手轻抚袖口，将青玉小铃压回储物戒指。
缓步上前，神色如常，拱手道：“这位道友，此话可有依据？”
那修士年约四旬，面容清瘦，腰间挂着一枚青鸾城巡查令符。
见宋拾薪问得认真，便答道：“半月前，我城巡天队在寒冰原边缘发现一道光系灵力残留，极似庚金神光。”
“带队师兄说，此光与灵虚门某位女修功法极为契合，当时还记了方位。”
宋拾薪心中一动。
庚金神光正是宋拾荟所修异能进阶之术，虽非独有，但能留下如此痕迹者极少。
他问道：“贵城可曾追踪后续？”
修士摇头：“风雪太大，痕迹三日内便消散，只知在西南三千里范围内。”
“不过……”他顿了顿，“若真寻亲，不如去寒符居查通行记录，那边常有修士进出寒冰原采药，或许有人见过类似身影。”
李洛瑶轻声道：“寒冰原极寒，她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宋拾薪未答，只对修士拱手：“多谢提点。”
李洛瑶亦微微颔首，目光沉静。
一行人散去，巷口重归平静。
宋拾薪立于原地，望向寒符居方向。
那里是城南一处老铺，专营御寒符箓与寒地通行许可，平日冷清，唯有冬季采药季才热闹起来。
他低声对李洛瑶道：“计划有变。”
“先不去烈焰谷了。”
李洛瑶点头：“寒冰原线索更近，且与拾荟功法吻合，值得一查。”
“明日一早便去寒符居。”
“顺便购置避寒丹与厚袍，以防万一。”
宋拾薪从储物戒指取出一张空白符纸，指尖雷纹浮现，勾勒出半枚星纹轮廓。
这是他测试星陨铁灵性时留下的手法，如今再用，只为确认方才对话是否被他人监听。
符纸边缘泛起淡淡银光，随即熄灭。
无异样反应，说明周围未设窃听阵法。
他收起符纸，转身欲走。
李洛瑶跟上，右后半步距离不变。
两人行至巷口拐角，夕阳余晖洒在青石路上，映出两道拉长的身影。
前方茶肆飘来饭菜香气，摊贩收拢灯盏，准备打烊。
宋拾薪忽然止步。
他想起一事。
寒冰原西南三千里，正是癸水神光最易激发之地。
宋拾荟若为修炼突破而去，留下庚金神光痕迹并不奇怪。
但她为何不直接传讯？
除非——无法联系外界。
他眉头微皱。
李洛瑶察觉异样，低声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宋拾薪道：“她在等我们。”
“不是逃，是引路。”
“寒冰原、烈焰谷，一寒一热，像是在布什么局。”
李洛瑶沉默片刻，说道：“或许是为平衡体内灵力。”
“光系异能进阶需调和五行，寒热交汇之处最宜突破。”
“她可能想借两地之力完成蜕变。”
宋拾薪点头。
这解释合理。
但他仍觉不安。
妹妹行事素来谨慎，不会贸然深入绝地。
若真为修炼，必会留下明确标记。
而庚金神光残留，更像是战斗后的余波。
他决定明日除查通行记录外，还要找寒符居掌柜问一问近期进出人员名单。
若有熟悉面孔，或可顺藤摸瓜。
两人继续前行，绕过两处药摊，行至一处岔路口。
左侧通往寒符居，右侧通向主街茶肆，前方仍是南巷口。
宋拾薪脚步未停，却忽然抬手，从储物戒指取出一枚玉简。
这是昨日从血影楼据点搜出的关键情报之一，尚未完全解读。
他本打算回程后再细看，此刻却心血来潮，取出翻阅。
玉简表面刻着几道模糊符纹，似被刻意抹去部分内容。
他以雷灵力注入，符纹微微亮起，显出半行字迹：
“……寒极深处，有古阵残痕，疑为上古封印……”
宋拾薪眼神一凛。
寒极深处？
莫非就是寒冰原核心区域？
古阵残痕又意味着什么？
若与天魔有关，妹妹涉足其中，危险倍增。
他正欲继续探查，玉简忽地一颤，表面符纹骤然暗淡。
一股极寒气息自玉简内部涌出，直冲经脉。
他冷哼一声，左手雷灵力爆发，瞬间压制寒气。
玉简恢复平静，但那半行字迹已彻底消失。
李洛瑶惊道：“这玉简有问题？”
宋拾薪沉声道：“被人动过手脚，留了阴毒禁制。”
“还好发现及时。”
他将玉简收回储物戒指，叮嘱道：“接下来接触任何外来物品，都要小心查验。”
李洛瑶应下。
两人加快脚步，朝寒符居方向走去。
夜风渐起，吹动街边幡旗。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声短，一声长，已是戌时。
宋拾薪忽然问道：“你信不信，有些线索是特意留给我们的？”
李洛瑶道：“你是说，有人希望我们去寒冰原？”
“不错。”
“青鸾城修士的消息来得太巧。”
“赤霄殿刚警告过我们，转头就有人提供新线索。”
“若为陷阱，倒是高明。”
李洛瑶思索道：“但也可能是巧合。”
“毕竟寻亲之事已在城中传开。”
“只要稍加打听，便知我们在找人。”
宋拾薪不置可否。
他只知一点——无论真假，寒冰原必须走一趟。
妹妹的气息不会错。
那道庚金神光，是他亲手教她掌控的第一式攻伐术。
他停下脚步，望向寒符居那扇老旧木门。
门楣上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字迹斑驳，依稀可辨“寒符”二字。
门前地面铺着一层薄霜，显然每日都有人用寒气滋养门槛，维持符箓效力。
他抬手欲推门。
李洛瑶忽然低声道：“等等。”
她指向门缝下方。
一丝极淡的蓝光正从缝隙中渗出，一闪即逝。
那是只有长期使用癸水灵力者才会留下的微弱残留。
宋拾薪瞳孔微缩。
他一把推开木门。
屋内无人。
柜台空荡，符纸整齐排列，香炉余烟袅袅。
但地面角落，有一枚被踩碎的寒冰符残片，纹路与他记忆中的完全一致。
他蹲下身，指尖触碰残片。
冰冷刺骨，却带着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
是宋拾荟留下的。
不止一枚。
他在柜角、墙缝、梁柱阴影处，陆续找到三处相同痕迹。
每一道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寒冰原深处。
他站起身，声音低沉：“她来过这里。”
“而且，留下了路标。”
李洛瑶问道：“她是要我们跟着去？”
宋拾薪道：“不是要我们。”
“是在求我们快点到。”
他转身走出寒符居，抬头望向北方夜空。
乌云遮月，唯有一点寒星闪烁。
他从储物戒指取出一枚驱瘴符，指尖雷灵力一引，符纸燃起幽蓝火焰。
火光映照下，他眼中战意尽敛，只剩决断。
明日不必再查什么通行记录。
路已经指明。
寒冰原，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