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如燎原之火,吞噬着泱都的生机。太医院的太医们疲于奔命,民间大夫更是折损惨重,药石如同杯水车薪,难以抵挡这狰狞的病魔。死亡的数字每日都在攀升,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一样在城中蔓延。
被“软禁”在宫中的姜璃,并未如皇帝他们所愿安分守己。她利用身份,派刘三和权限提升后、行动相对自由的赵虎等暗卫,不断穿梭于宫墙内外,为她带来最新的疫情消息、病患的详细症状记录,甚至……冒着巨大风险带回染疫者的血液、呕吐物等样本。
皇宫一角,原本堆放杂物的偏殿被她改造成了临时的“疫病研究所”。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药材、蒸馏器具,墙上挂着她亲手绘制的症状演变图和病毒(她称之为“疫气”)传播路径推测。敖承泽、辽王、宁王乃至皇帝本人,都已离京前往各处坐镇,稳定局势,弹压可能出现的骚乱。连远在殷州的婆婆敖清如写信表示要前来,也被皇帝以年事已高和疫情严峻为由严令禁止。
此刻,泱都的核心皇城之内,最专注的“大夫”,竟是这位曾经最不让人省心的永嘉郡主。
她几乎不眠不休,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原本灵动狡黠的大眼睛布满了血丝,白皙的小脸也因为熬夜和焦虑显得苍白憔悴。她对着那些危险的样本,时而凝眉思索,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捣药配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皇后和几位舅妈心疼不已,亲自端着精心烹制的膳食来看她。
“璃儿,好歹吃一点,你这样身子会垮掉的!”皇后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声音哽咽。
姜璃头也没抬,目光依旧锁定在显微镜(如果这个世界有的话,或者就是她自制的放大镜组)下的样本上,语气却带着她一贯的、试图活跃气氛的调侃:“舅妈放心,我感觉我快要成仙了,吸风饮露就行,这些人间的俗物……暂时用不上啦。”
可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和干裂的嘴唇,出卖了她的虚弱。
刘三和赵虎等人守在殿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看着郡主殿内的灯火彻夜不熄,看着她送进去的饭菜原封不动地端出来,却无法可想。陛下的命令是绝对的,他们不能放郡主出去,也无法代替她进行那些危险的研究。
终于,皇帝在稳定了京畿外围几个重要州府的局势后,连夜赶回了皇宫。他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姜璃的偏殿。看到眼前那个几乎脱了形、却依旧倔强地伏在案前的身影,皇帝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璃儿!”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立刻停下!跟朕回去用膳、休息!这是圣旨!”
姜璃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疲惫与担忧的舅舅。
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和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和平静,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
“舅舅,我不是那个只会捣乱、需要你们时时刻刻拴在身边的永嘉郡主了。”
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向宫墙之外那片被瘟疫笼罩的天地:
“我的身体里,流着太祖皇帝敖子源的血,也流着外婆青韵公主姜璃的血。”
“现在,泱都的百姓在受苦,在死去。我既然有能力,有想法,我就必须做点什么。”
她的目光灼灼,仿佛燃着两簇火焰,直视着皇帝:“你们若还认为我是在胡闹,是在添乱……舅舅,你现在就绑了我,把我关进最深的牢里。要么——”
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就别打扰我。”
看着她那因极度疲惫而摇摇欲坠,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模样,听着她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皇帝敖哲所有责备、命令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这个外甥女,真的长大了。她不再是需要他羽翼庇护的雏鸟,而是渴望搏击风雨的鹰。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执着,也看到了泱都目前真实的、近乎绝望的困境——太医署确实已经束手无策了。
皇帝沉默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姜璃一眼,转身,沉重地离开了偏殿。这无声的默许,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照亮了满是药材和器皿的桌案时,姜璃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光彩。她小心翼翼地用玉杵从一个瓦罐中取出一颗龙眼大小、色泽乌黑却隐隐泛着一层奇异光泽的药丸。
“成了……成了!”她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她几乎是扑到殿门口,将那颗药丸塞到守候在外的刘三手中,语速快得如同爆豆:“刘三!快!去找一个初期症状的病人!把这个给他服下!快!应该……应该可以管用!”
巨大的兴奋和长时间透支的体力,在她下达完指令、心神稍松的这一刻,如同潮水般退去。极度的疲惫瞬间攫住了她。
刘三接过药丸,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姜璃脸上的血色急速褪去,身体晃了晃,眼睛一闭,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郡主!”
一直高度警惕、隐在暗处的赵虎,在这一刻如同猎豹般疾冲而出,在姜璃即将摔倒在地的瞬间,稳稳地、轻柔地将她接入怀中。感受到怀中人儿轻得可怕的重量和冰凉的温度,这个铁打的汉子,眼圈瞬间红了。
(赵虎内心oS - 混合着敬佩与心疼):“郡主……您真的……做到了……”
姜璃那颗凝聚了无数心血的药丸,如同在黑暗瘟疫中投下的一缕微光。虽然它对晚期病人效果不显,但对于初期感染者,却能有效地抑制病情发展,大大降低了死亡率。疫情的蔓延势头,终于被这股新生的力量硬生生遏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