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撕裂夜空的紫色雷光,不是幻觉。
煌煌天威,纯粹、浩大,带着对世间一切污秽的绝对净化意志,轰然降临。
孙百炼的魔爪,凝固在沈浪头顶一寸。
他僵硬地抬起头,那双已经化为纯黑的眼洞,倒映出那抹毁灭性的紫色。
“不……”
一声干涩的、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真的天劫!
他献祭了一切,吞噬了同阶,力量攀升到了此生从未触及的巅峰,只差一步,只差一寸,他就能抓住眼前这个小畜生,夺走那部完整的魔功,逆天改命!
可老天,不给他这一寸的距离。
“轰隆隆——”
雷光未至,那股沛然莫御的威压已经将整个黑风岭压得向下塌陷。
四象锁天阵的光罩,在这股天地之威面前,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无数裂纹在光罩上蔓延。
沈浪站在威压的中心,衣袂狂舞。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每一寸皮肤都在微微刺痛,那是天地法则在对他这个身怀魔功的人,发出最原始的警告。
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抬起头,欣赏着那道绚烂的紫色雷霆,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赞叹。
“凝儿,你看,多漂亮。”
【天威锁定孙百炼,你处于雷击半径边缘,被余波波及导致重伤的概率为百分之三十三,死亡概率为百分之七。建议立刻后撤三百丈。】
夜凝的意念一如既往的冷静,并且充满了数据支撑。
“撤?”沈浪在心底笑了一声,“看戏当然要坐第一排。而且,我还没给他点上最后一根香呢。”
他非但没退,反而向前踏了半步。
这一步,让他与孙百炼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范畴。
“小畜生,你找死!”
孙百炼从天劫的震骇中回过神来,转而爆发出无尽的疯狂。
他没有时间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已经开始撕裂他的经脉和神魂。
他必须在天雷落下之前,或者在自己爆开之前,解决沈浪!
他放弃了抓向沈浪天灵盖的企图,那只纯黑能量构成的魔爪,猛地向上,化爪为掌,迎向天空那道紫色神雷!
同时,他全身的魔气疯狂涌动,在他头顶汇聚成一面巨大而扭曲的黑色盾牌,盾牌上,无数痛苦哀嚎的脸孔沉浮不定,那是他一生所害之人的怨魂。
以魔抗天!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没用的。”
一个平静的意念,突兀地,直接在他混乱的识海中响起。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同源功法之间的共鸣。
是沈浪!
孙百炼心神剧震。
这小畜生,竟然能直接与自己的神魂沟通?他对《化自在天魔经》的理解,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孙长老,你太心急了。”
沈浪的意念,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在他的识海中回荡。
“《化自在天魔经》,重在一个‘化’字。化天地万物为己用,化阴阳五行为己身。你吞噬了那个蠢货,力量驳杂不堪,不思‘化’解,反而强行催谷,简直是抱着金饭碗在讨饭。”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戳在孙百炼的痛处。
他得到的功法是残卷,只讲“夺”,不讲“化”,这正是他最大的瓶颈!
难道……这小畜生要指点我?
这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孙百炼心底冒了出来。
人之将死,任何一根稻草都想抓住。
“你……你什么意思?”他忍不住用神念回应。
“意思就是,你太蠢了。”
沈浪的意念陡然变得冰冷而嘲弄。
“你以为,力量是堵起来用的吗?天劫煌煌,乃天地正阳之气。你用至阴至秽的魔气去硬抗,不是找死是什么?”
“应该引!应该化!”
“开你神魂之海,引天雷入体,以天雷之阳,淬炼你体内驳杂之魔气!阴阳相济,方为大道!这才是‘化’字诀的真意!”
沈浪的意念,如同黄钟大吕,振聋发聩,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无上魔道的至理。
引天雷入体?
孙百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疯了!
这是自杀!
可是,沈浪的话,却又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化自在天魔经》……化……
对啊,为什么只能化别人的功力,不能化这天地雷霆?
他的功法是残卷,说不定,这才是完整的法门!
这小畜生,怕死,想用这个秘密换自己饶他一命!
一定是这样!
孙百炼那已经被疯狂和贪婪占据的理智,在短短一刹那,就为沈浪的行为,找到了一个他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
他看着头顶那面已经被雷威压得不断颤抖的魔盾,又感受着体内即将失控爆炸的能量。
横竖都是一死!
不如赌一把!
“赌?”沈浪的意念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带着一丝轻笑,“孙长老,这不是赌。这是你唯一的生路。”
“信我,你生。”
“不信,你现在就死。”
最后一句话,成了压垮孙百炼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啊啊啊——!”
孙百炼发出一声震动山林的咆哮。
他做出了决定!
他猛地散去了头顶那面巨大的魔盾,将所有防御尽数撤销!
空门大开!
他按照沈浪所说的“法门”,强行逆转体内即将爆开的魔气,敞开了自己的天灵盖,敞开了自己的识海,摆出了一副“引君入瓮”的姿态!
他要引天雷入体,淬炼魔躯,一步登天!
他那只独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热和期待。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神功大成,突破元婴,将沈浪踩在脚下,君临天下的未来!
沈浪静静地看着他。
【他信了。】夜凝的意念毫无波澜。
“是啊,他信了。”沈浪在心中叹了口气,“一个骗子,最怕的,就是遇到一个比他更能画饼的骗子。”
【根据计算,他引天雷入体,存活概率为零。】
“不,不是零。”
沈浪纠正道。
“是负数。”
就在孙百炼敞开神魂,满心期待地迎接“机缘”的瞬间。
沈浪体内的《化自在天魔经》,以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向,悄然运转。
如果说孙百炼是“开门迎客”。
那沈浪,就是在“关门放狗”。
一股无形的、同源却又带着绝对压制性的意念,顺着两人之间的功法共鸣,狠狠地刺入了孙百炼那不设防的识海!
“化?你也配?”
轰!
孙百炼的识海,瞬间被这股外来意念搅得天翻地覆。
他为引雷入体而强行调动的魔气,瞬间失去了控制!
“你……骗我!!!”
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从孙百炼的神魂深处发出。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指点,什么生路,全都是假的!
沈浪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活!
这小畜生,用最精妙的谎言,让他亲手拆掉了自己所有的防御,然后,在他最脆弱、最关键的时刻,从内部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这才是真正的,反戈一击!
可是,一切都晚了。
那道积蓄到极致的紫色神雷,失去了魔盾的阻挡,带着净化一切的怒火,毫无阻碍地,精准地,劈在了孙百炼的天灵盖上。
“咔嚓!!!”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紫色的雷光,从孙百炼的头顶灌入,瞬间游走他的全身。
他整个人,都被一层璀璨的紫色电光包裹,所有的魔气,所有的能量,所有的生机,都在这煌煌天威之下,被摧枯拉朽般地分解、净化、湮灭。
孙百炼脸上的狂热、贪婪、不甘、悔恨……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最后一刻。
然后,连同他的身体,一起化为齑粉。
不。
没有完全化为齑粉。
雷光散去。
原地,只剩下一具焦黑的、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躯体,扑倒在地。
他所有的力量都被天雷洗净,那副被魔功掏空的皮囊,却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
像一截被雷劈过的枯木。
生机,已然断绝。
但神魂,在天雷的净化下,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的火星,没有立刻消散。
呼……
狂风卷起尘埃。
整个黑风岭,一片死寂。
沈浪站在原地,轻轻吐出一口带着电弧的浊气。
刚才的雷击,即便有阵法和夜凝的守护,逸散的余波也让他气血一阵翻腾。
他缓步上前,走到那具焦黑的躯体旁。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探了探孙百炼的鼻息。
已经没了。
但那残留的、微弱的神魂波动,却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清晰可辨。
沈浪笑了。
他盘腿坐下,与那具尸体面对面。
“孙长老,你看,现在安静多了。”
他的手指,轻轻地点向了那具焦黑尸体的额头。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