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萧燕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平板电脑上《还珠格格》大结局的片尾曲字幕,以及窗外泛起的鱼肚白。熬夜的报应,来得如此猛烈而彻底。
意识在黑暗的深渊中沉浮,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渣,强行塞入她的脑海。那不属于她的人生——一个穿着红色棉袄、在大杂院翻跟头的女孩,她叫小燕子;一场疯狂的奔跑,在皇家猎场的围栏外爬山;一支破空而来的利箭,携着剧痛……以及,灵魂即将离体时,对着冥冥虚空许下的最后愿望。
“满天神佛……信女小燕子,愿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只求……只求来世,不再与永琪纠缠,能好好珍惜班杰明那份真心……”
这执念化为一道微光,裹挟着原主十九年所有的记忆、情感,甚至那一身还算利落的拳脚功夫,如同奔腾的洪水,冲向了在虚空中漂浮的萧燕的灵魂。
“不——!”
萧燕在意识层面发出一声尖叫,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天花板,没有平板电脑,只有一片混沌的虚无。眼前,一个穿着红色骑射装、心口插着箭矢、身影淡得几乎透明的少女,正哀伤又恳切地望着她。
是小燕子!
“拜托你了……替我……好好活……”
红衣少女说完,身影如烟尘般寸寸碎裂,化作点点萤火,彻底融入了萧燕的灵魂。最后一丝微弱的意识,像一根细小的冰刺,留在了萧燕的灵魂深处——那是未竟的遗愿,不完成,便永不宁息。
与此同时,一个清晰的“坐标”印入脑海。
那是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存在——一汪氤氲着白雾的灵泉,一片黑黝黝等待播种的土地,挂满果实的园林,以及一栋通体洁白、奢华得不像话的现代别墅……
她的金手指,到账了!
灵魂融合的剧痛与庞大的信息流,让萧燕的意识瞬间超载,再次陷入黑暗。
但这一次,黑暗不再虚无。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神奇的空间,也能感受到胸口那真实无比的、撕裂般的箭伤剧痛,以及……小燕子最后那声关于“班杰明”的叹息,在她灵魂深处幽幽回荡。
剧烈的疼痛将萧燕从混沌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左胸上方传来的撕裂感,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她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明黄色的绣龙帐幔,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猎场……箭……小燕子……乾隆!
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奔涌,让她差点窒息。她真的成了那个在皇家猎场被一箭射中的倒霉蛋,还珠格格小燕子!
几乎是本能,她的意识迅速沉入脑海——那个在灵魂融合时出现的“坐标”清晰无比。
下一瞬,她的“视野”豁然开朗。
一方静谧而神奇的空间展现在她意识中。中央是一汪不大的泉眼,泉水呈现出淡淡的乳白色,氤氲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白色雾气,仅仅是用意识感知,都能感觉到一股勃勃的生机——这一定就是灵泉!
泉眼旁边是一片黝黑肥沃的土地,约莫一亩见方,旁边还有一片小小的果园,果树上挂满了她叫不出名字、但看起来就汁水饱满的果实。最让她震惊的是矗立在空间一角的那栋建筑——通体洁白的现代三层豪华别墅,巨大的落地窗,造型简约而奢华。
意识“走入”别墅,内部更是让她瞠目结舌。全套的智能家居,充满电的手机、平板电脑随意放在沙发上,双开门冰箱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新鲜食材、水果和饮料,厨房灶具一应俱全,水电网络信号格全满!
这……这哪里是穿越,这简直是带着整个现代后勤基地来古代度假!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胸口剧烈的抽痛立刻将她拉回现实。度假?她现在可是身中箭伤,躺在乾隆皇帝的临时行帐里,命悬一线!
原主小燕子的灵魂消散前那关于“珍惜班杰明”的哀求,以及那丝不完成遗愿便无法安宁的残念,如同警钟在她心头敲响。
不能走原主的老路!绝对不能稀里糊涂地被错认成格格,那将是未来一切悲剧和提心吊胆的根源。
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明白,活得安稳!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沉稳而威严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细锐的通传:“皇上驾到——”
来了!
萧燕心头一紧,求生欲和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执念让她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让她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也逼出了眼角生理性的泪水。
乾隆的身影出现在床榻边,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穿着骑射的便装,眉宇间带着一丝探究和属于帝王的审视。
萧燕不等他开口,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目光涣散却又努力聚焦在乾隆脸上,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皇上……箭……围场……我不是……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她剧烈地喘息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我……我叫小燕子……是……是紫薇……紫薇让我来的……她才是您的女儿……大明湖畔……夏雨荷的女儿……”
她用尽最后一丝清明,死死盯着乾隆,确保他听清楚了最关键的信息:
“信物……在她的包袱里……折扇……和画卷……皇上……去找紫薇……”
话音未落,她手臂无力垂下,眼睛一闭,像是耗尽了所有生命力,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帐内一片死寂。
乾隆愣住了,他预想过这个女孩醒来会哭诉、会喊痛、甚至会仗着那几分可能的“血脉”攀附,却万万没想到,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竟然是为了说出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真相!
不是为了攀龙附凤,而是为了成全他人的认亲之路?甚至不惜自承欺君之罪?
他看着床上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小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可方才那眼神里的急切与恳切却不似作伪。
难道……她真的不是雨荷的女儿?
那她为何要冒死闯入皇家猎场?仅仅是为了替那个叫夏紫薇的送信?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乾隆心中翻涌——有对夏雨荷可能真有女儿的震动,有对眼前这个“小燕子”重情重义、不贪富贵的欣赏,更有一种……莫名的,被那几分相似眉眼和这份赤诚勾起的怜惜。
“传朕旨意,”乾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用最好的药,务必给朕救活她!另外,立刻派人去她所说的地方,查找一个名叫夏紫薇的姑娘,以及她身上的包袱!”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小燕子”。
这个姑娘,有点意思。无论她是谁,这份情义,他承了。至于真相如何,他自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