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香成功逃离的消息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尔康、永琪、小燕子、紫薇这个核心圈子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但表面之上,皇家围场依旧维持着歌舞升平的假象。然而,所有人都清楚,风暴即将来临,如何向皇阿玛交代,是横亘在眼前最棘手、最危险的难关。
彩棚的“贺寿”表演终于在一片(看似)圆满的氛围中结束。乾隆心情愉悦,对令妃笑道:“这两个丫头,虽说闹腾了些,这份孝心倒是难得。” 他还特意赏赐了小燕子和紫薇。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翌日清晨,宝月楼留守的宫女(已被永琪暗中叮嘱过)便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香妃娘娘不见了!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炸响了整个营地。
乾隆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转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怒!他亲自赶往宝月楼,只见帐内陈设依旧,唯独不见了那个倩影。他厉声喝问宫女太监,众人皆战战兢兢,只说昨夜娘娘早早歇下,并未听见任何异动。
“搜!给朕搜遍整个围场!她身子才刚好,能走到哪里去?!” 乾隆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暴怒,额角青筋跳动。他绝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
大规模的搜索立刻展开,动静之大,几乎将围场翻了个底朝天。尔康和永琪也“积极”参与指挥搜索,但结果可想而知。
期间,小燕子和紫薇被单独召见。面对乾隆那如同实质般压迫的目光,小燕子按照之前众人商量好的“下策”,硬着头皮,带着哭腔,用一种她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语气说道:
“皇阿玛……您……您别急,含香她……她可能不是走了,是……是飞走了!”
乾隆眼神一厉:“飞走了?什么意思?”
小燕子瑟缩了一下,比划着:“就是……就是昨天傍晚,我看到好多好多蝴蝶,围着含香的帐篷飞,然后……然后含香她就跟着蝴蝶一起……一起飞走了!真的!紫薇也看见了!” 她说着,还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惊吓过度”的模样。
紫薇心中叹息,知道这个说法太过儿戏,但她只能配合,跪伏在地,声音哽咽却努力维持着条理:“皇阿玛,小燕子所言……虽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昨夜确有无数的蝴蝶聚集,异象频生。含香她……她本就不是凡人,身有异香时能引蝶,如今香虽散去,或许……或许是与蝴蝶缘分未尽,天地有感,将她接引走了也未可知……臣女恳请皇阿玛,莫要过于悲伤,或许……这亦是含香的造化。” 她将话题引向“天地感应”和“造化”,试图拔高这件事的神秘性,淡化人为的痕迹。
果然,乾隆闻言,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荒谬!荒唐!” 他怒极反笑,目光如刀般扫过小燕子和紫薇,“你们两个,当朕是三岁孩童吗?飞走了?跟着蝴蝶飞走了?!这世上岂有如此怪力乱神之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还是……有人帮她逃了?!” 他的怀疑直接指向了最有可能知情和协助的人。
小燕子被吓得一哆嗦,紫薇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们知道,皇阿玛根本不信这个说辞。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乾隆即将下令严加审讯之时,永琪和尔康“适时”地赶来了。他们早已料到“蝴蝶飞走”之说难以取信,准备了相对更能“自圆其说”的版本。
永琪跪奏道:“皇阿玛息怒!儿臣与尔康仔细勘查过现场,并询问了周边守卫。虽未找到娘娘踪迹,但……在营地外围废弃仓库附近,发现了些许凌乱的马蹄印,以及……这个。” 他呈上了一小块被勾破的、靛蓝色的粗布碎片,“此布料并非宫中所用,倒像是寻常百姓或行脚商人所穿。而且……昨日确有萨满法师入营驱邪,人员混杂……”
他没有明说,但暗示的方向已经非常明确——有外人接应,利用昨日人员复杂的时机,将含香带走了。这比“变成蝴蝶飞走”听起来合理得多。
尔康紧接着补充,语气沉痛:“皇上,香妃娘娘前番经历生死,心神受损,或许……或许是被人蛊惑,亦或是……自己心生去意,趁守卫不备,与宫外之人里应外合……臣等失职,恳请皇上治罪!” 他主动请罪,将事件定性为“失踪”或“被掳”,而非“私奔”,这在某种程度上,稍微保全了一点皇家的颜面。
乾隆死死盯着那块粗布碎片,胸膛剧烈起伏。他不是傻子,自然能联想到蒙丹,联想到含香之前的决绝。是私奔?还是被反清势力掳走?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对他帝王尊严的赤裸挑衅和巨大打击!
那股滔天的怒火在他眼中燃烧,几乎要焚毁一切。但最终,那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取代——是挫败,是无力,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彻底背叛的痛楚。他得到了她的人,甚至差点得到了她的命,却最终没能留住她的心。
良久,在一片死寂的压抑中,乾隆用一种极度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的声音,沙哑地开口:
“传朕旨意……香妃……突发急病,医治无效……薨了。”
他没有再看小燕子她们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他想起这荒谬的现实。他选择了掩盖,用一场虚假的葬礼,来埋葬这段让他颜面尽失、心痛难当的过往。
“至于你们……” 他挥了挥手,背影竟有些佝偻,“都给朕滚下去……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再提此事!”
小燕子、紫薇、永琪、尔康心中一块巨石落地,知道这一关,总算是在惊涛骇浪中勉强渡过了。他们默默退出了御帐,外面阳光刺眼,却都感到一阵虚脱般的寒意。
含香和蒙丹获得了自由,而留在宫阙之中的他们,则将背负着这个巨大的秘密,在未来的岁月里,继续如履薄冰地生活。风与沙的传奇落幕于江湖,而紫禁城的故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