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幕上的画面切换到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那熟悉而永恒的喧嚣场景。
蒸汽弥漫,猫头鹰啼叫,猩红色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希望的梦,即将载走又一批年轻巫师。
“又是一年九月一日……”
赫敏·格兰杰轻声感叹,目光追随着银幕上莉莉雀跃的身影和西弗勒斯紧绷的侧脸。
“感觉就像昨天还在看他们为‘怪胎’吵架,现在却要上火车了。时间在那个世界,好像也过得特别快。”
看着莉莉用力拥抱林若常,而林若常熟练地为她理顺头发,甚至透露格兰芬多密道的小秘密时,罗恩·韦斯莱瞪大了眼睛:“第三个画像后面?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我和哈利三年级才发现那条路!”
“她活得足够久吧,罗恩。而且林女士也是城堡的管理员。”哈利·波特低声说,目光却更多停留在林若常被莉莉撞得微微晃动的身影上。
“久到知道霍格沃茨每一条密道,每一个秘密。”
他的语气里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深沉的感慨。
看到西弗勒斯郑重地向林若常道谢,哈利的心情更加复杂,那个总是针对他的教授,在另一个世界竟有这样温和(相对而言)的成长轨迹。
当林若常望着启动的列车,思绪飘远,想起1938年的汤姆,想起更久远之前一张张模糊的面孔时,整个观影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那种跨越漫长时光的、沉淀了无数离别的孤独感,透过银幕清晰地传递出来。
“蒲公英的种子……” 卢娜·洛夫古德用她空灵的声音呢喃。
“蒲公英的种子从古老的土地起飞,再也不回来。土地一直在这里,变得……越来越安静。只有风还记得每颗种子的样子。”她诗意的描述让许多人心中泛起酸涩。
纳威·隆巴顿眼圈有点红,他想起了自己奶奶每年在站台送他的情景,虽然紧张,但充满期待。而银幕上的林若常,送别了无数人,自己却永远留在原地。
“她会不会……觉得寂寞?”他小声问旁边的金妮。
金妮·韦斯莱紧紧抿着唇,看着林若常最后转身,跟着伊万斯一家离开站台的背影。
“她一定习惯了,”金妮的声音有些哑,“但习惯不意味着接受。尤其是……尤其是她知道这次可能不一样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林若常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愁绪和哀伤。
“那个世界的佩妮,”小天狼星·布莱克难得用比较正经的语气评论,他看着银幕上佩妮挺直脊背、努力坚强的样子,“她不像我印象中……呃,某些麻瓜和纯血巫师那样,只会嫉妒和抱怨。她在试着接受,甚至……寻找自己的路。这挺不容易的。”
他想起了自己家族那些狭隘的纯血主义者,某种程度上,困于偏见和嫉妒的心态是相通的。
接下来,在平凡的伦敦车站,林若常对迷茫的佩妮说出的那番“飞鸟与鱼”的延伸话语,再次深深触动了所有人。
“没有人天生就知道自己的海洋在哪里……”赫敏重复着,眼中闪着感动的光,“她说得太好了!探索、尝试,哪怕一开始做得不好。这完全是科学的求知精神!她在鼓励佩妮进行自我发现,而不是简单地接受命运安排!”
弗雷德和乔治这次没有插科打诨,他们安静地听着。弗雷德碰了碰乔治的肩膀,低声说:“记得我们第一次尝试粪蛋配方,把家里炸了个洞吗?”
“当然记得,妈妈气得要命。”乔治轻笑,“但如果当时有人告诉我们,搞发明也是一种很棒的‘海洋’,就算炸了棚子也只是学习游泳时呛了口水……感觉会不一样。”
“至少挨骂时心里能反驳一下。”弗雷德耸耸肩,但眼神说明他们听进去了。
纳威重重地点头,他想起了自己笨拙的魔法练习,想起了隆巴顿老夫人虽然严厉却从未放弃的鼓励(尽管方式让人压力山大)。
“勇敢地去尝试……哪怕一开始做不好……”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至理名言。
而原着世界的佩妮·德思礼,在听到林若常对另一个自己说出“你的路同样重要,同样值得你全力以赴”时,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再次决堤。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悲伤或悔恨,而是一种混杂着巨大感激、释然和迟来勇气的复杂洪流。
她仿佛看到了一条从未敢想象的、平行的人生道路在自己面前展开——如果她当年能有这样的指引。
如果她能被这样肯定其“非魔法”的价值,她或许不会将所有的失落和怨气,扭曲成对莉莉的复杂心结,更不会将其投射到哈利身上,用刻薄和忽视来保护自己可怜的自尊。
她看着银幕上那个逐渐坚定起来的女孩背影,又透过朦胧泪眼,看了看身边虽然肥胖笨拙但本质不坏的儿子达力,以及那个一直深爱着她却无法真正理解她的丈夫弗农。
最后,她的目光极其短暂、飞快地掠过前排那个黑发、戴眼镜的男孩——她妹妹的儿子。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不再是那个蜷缩在怨恨里的德思礼夫人,至少在此时此地,在见证了另一种可能之后,她想要做点什么。
“我……”
佩妮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清晰,虽然依旧带着哽咽,她鼓足勇气,朝着前排那个蜷缩的身影方向,也是对着整个仿佛能聆听她心声的空间说道:
“我想说……谢谢您,林女士。为了……为了那个世界的佩妮,也为了……让我这个愚蠢的、固执了大半辈子的人……终于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吸了吸鼻子,胸腔中心跳如擂鼓,她手指紧紧攥着已经湿透的手帕。
“您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海洋……我浪费了太多时间去嫉妒别人的天空,却从未想过低下头,看看自己脚下可能就有水流。我……我对不起莉莉,也……也对哈利……”
她没能说完“也对哈利不好”,这句话卡在喉咙里,但那份歉意和醒悟,已经无比清晰。
弗农·德思礼震惊地看着妻子,达力不知所措,哈利则完全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姨妈。这句近乎道歉的话,比任何魔法都更让他感到冲击。
……
画面转换,秋日暮色中的老宅显得格外清冷。汤姆归来,发现林若常状态更差——凉掉的水、空茫的眼神、衰退的记忆,以及那件织错了的毛衣。
当林若常指着古老笔记本上模糊的名字“爱丽丝”,困惑地询问结局时,一种冰冷的寒意弥漫在观影空间。
“她开始忘记了……”赫敏捂住嘴,声音发颤,“连曾经教导过的学生的名字和结局都记不清了。这种记忆的流失,比魔力的消退更……更让人难过。”
作为热爱知识、珍视记忆的人,赫敏感到一种切身的恐惧。
“他不让她继续想下去。”
金妮敏锐地注意到汤姆合上笔记本的动作。
“他知道回忆起来可能更痛苦,那些她送走的孩子,大多早已不在人世。‘不重要了’,他说得那么平静,但心里一定翻江倒海。”
当汤姆指出毛衣织错,引导林若常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具体的事务上时,小天狼星点了点头:“聪明的做法。这小子……有时候还挺细心。”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算得上是极高的评价了。
接着,便是那近乎交代后事的对话——黑胡桃木盒子,钥匙的位置,关于灵魂稳定性和“年轻时闯荡”的笔记。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她在安排身后事……”纳威的声音带着哭腔,“虽然她说‘如果哪天需要’,但谁都听得出来,她在做准备。那个盒子……一定是留给汤姆最重要的东西。”
“不仅是知识或笔记,”*卢娜空灵却一针见血地说。
“那是她的一部分,她走过的路,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她把‘自己’的碎片,留给了他。这样,即使她游回了自己的海洋,也有一部分会留在这片天空下,陪着他。”
邓布利多深深地叹息,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看到了最深刻的信任与托付。林若常不仅接纳了汤姆的灵魂碎片,现在更是在为她离开后,汤姆可能面临的问题预留指引和慰藉。这是一种超越了时间、甚至超越了生命界限的守护。
“他分明是在假装轻松,让她打完毛衣,不能再有漏针。”弗雷德低声说,脸上没有了往常的笑容。
“他这是在祈求多一些时间,用最微不足道的理由。”乔治接道,兄弟俩都沉默下来。
他们想起了玩笑商店,想起彼此间无需言说的支持,某种程度上能理解那种害怕失去唯一锚点的恐惧。
哈利看着汤姆为林若常掖好毯子,然后大步离开不敢回头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共鸣。
他想起在女贞路那些孤独的夜晚,也曾在黑暗中渴望一丝温暖和归属。
汤姆·里德尔,这个他命中注定的死敌,在另一个世界,正在经历着他能理解的、关于“家”和“失去”的深切恐惧。
银幕上,最后定格在林若常独自望着炉火,轻声吐出“傻孩子”的画面。那单薄的身影与跳跃的火焰,构成一幅脆弱、充满无尽疲惫与温柔的画面。
观影空间被一种深沉而宁静的悲伤笼罩。平行世界的汤姆垂着眼帘,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
而他身边的林若常,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仿佛与银幕上的自己一同沉入了那片渐深的暮色与温暖的炉火光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