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姜若瑶与顾离谁也没有说话，向来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难得流淌着平静。
“你在干什么？！”
忽然一声暴喝在门口响起，惊得顾离险些掉了手中药瓶，也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平静。
姜若瑶抬眼望去，却见杏果鼓着脸瞪着眼，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顾离与姜若瑶交错而放的手上。
呃......
姜若瑶不知道为什么，在杏果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盯视下，心虚的收回了手，伸手想要挠一挠自己的脑袋。
\\\"哎！\\\"
顾离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握住了姜若瑶的手腕，拦下了她的动作：
\\\"刚上好的药还没干呢！殿下这么一动，也不知道是糟蹋了我的药，还是糟蹋了殿下这梳好的发髻！\\\"
姜若瑶尴尬的笑了笑，讪讪的放下了手。
另一头，杏果的一双圆鼓鼓的眼睛里几乎要冒火了，盯着顾离握着姜若瑶的手腕不放。
恍惚间，姜若瑶在杏果那张单纯不谙世事的小脸上看到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姜若瑶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手从顾离的手中抽了出来，笑着朝杏果说：
“明荔去小厨房，你去瞧瞧能不能帮的上忙。”
杏果抿着唇，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姜若瑶平摊在帕子上的十指，又瞪了一眼顾离，才不情愿的磨磨蹭蹭的应了。
“这是你的新丫头？”
顾离低着头，继续捏着药瓶为姜若瑶的指尖上着药，漫不经心的说道：
“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姜若瑶的食指动了动，下意识就要反驳。
“别动！”
顾离手指微微用力，低声呵斥道。
好吧……姜若瑶无奈的松了手上的力道，任由他在自己的手指上忙活着，不赞同的反驳道：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顾医师难道也是个以貌取人的吗？”
顾离忙碌之间抽空抬眸看了一眼姜若瑶，不置可否：
“从前是，如今虽然已经吃了教训改了，却还是有从前看人处事的影子。”
见姜若瑶不说话，顾离低着头，瞥了一眼地上两人的影子，挑了挑眉头：
“所以殿下看中了那个丫头哪一点呢？可否赐教？”
姜若瑶本能的想要抬手支起下巴，刚一动就遭到顾离的一个白眼，无奈的耸耸肩：
“也没什么，就是看中了这丫头力气大，算不算？”
“力气大？”
顾离呢喃着重复了这三个字，迷茫了……一个瘦瘦小小还没什么眼色的小宫女能有多大力气……
不过也不一定……
自己刚到的时候似乎就是被这个小丫头撞了一下，虽然因天色太晚没看清她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依稀记得那东西的触感硬硬的冰凉凉的。
自己被撞到的肩膀到现在还隐隐的透着疼呢。
等到顾离收好了瓶子，姜若瑶举起自己的芊芊十指放在烛火下看了看，无不赞叹道：
“顾医师的药总是能让人惊叹，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真的一点也不疼了！”
转头看向顾离的双手：
“若是说这世间疾苦病痛是对我等肉体凡胎的捶打，那顾医师的这一双巧手大概就是宛自天开的和风细雨。”
“殿下谬赞了！”
顾离微微一笑，自药箱中取出一个玉盒子将玉棒装好，连同药瓶一起推到姜若瑶的面前：
“殿下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顾某的本事再高，药箱里的药准备得再齐全，也抵不住殿下自我伤害的本事啊！”
姜若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东西妥帖的收好，一展长袖：
“多谢顾医师了，还烦请顾医师随我来，替林才人瞧瞧。”
“好！”
顾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拎起药箱跟着姜若瑶走了出去。
隔着帘帐，顾离的手指搭在林才人纤细瘦弱的手腕上许久，一双清朗的眉毛皱了许久慢慢展开，又缓缓的皱起再展开，如此反复多次，也没有说出个直言片语来。
片刻，顾离小心翼翼的撩起帘帐，觑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林才人一眼，慢慢的将帘帐放了下来。
面对梅婕妤关切焦急的目光，顾离浅浅的看了一眼姜若瑶，语气和缓而带有安抚的力量：
“婕妤放心，才人身体并无大碍，如今也只是昏迷不醒，只要每日喂些盐水给才人喝下，在下也会留下一些药丸，劳烦婕妤每日碾碎了混在水中喂下去，不稍几日，才人就能醒过来了。”
“好，那就好。”
梅婕妤松了一口气，连声向顾离道谢，将人送到了营帐外头，朝身后的赵嬷嬷摆了摆手。
赵嬷嬷会意上前，递给顾离一个灰褐色的荷包：
“这是我家主子送给顾医师的茶水钱，小小谢意不成敬意，还望顾医师不要嫌薄。”
“这……”
顾离连连摆手后退，不肯收这份礼：
“顾某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婕妤不必与顾某客气！”
梅婕妤温温柔柔的一笑，从赵嬷嬷的手里拿过荷包，亲自递到了顾离的手中，语气温柔而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顾医师，我们与林才人如今的处境难为，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唯恐避之不及，也只有顾医师肯走这一趟，这点心意连顾医师风骨的万一都及不上，还请顾医师万万不要推脱，否则我与若瑶怕是心下难安。”
顾离皱了皱眉，抬眼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梅婕妤。
这是自己的错觉吗？梅婕妤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自己，话语之间隐隐有拉开距离避开关系的嫌疑……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离也不好再推脱拒绝，遂伸手收下了这份心意。
荷包沉沉的坠下，凭着拢在袖子下的手指上传来的坠感，梅婕妤口中所谓微薄的心意实在是谦虚了。
不过这也让顾离真实的认识到，梅婕妤的确是在有意无意的避嫌。
谢过梅婕妤的赏，顾离拎着药箱消失在了迷茫的夜色里。
林才人这个小小的闹剧并没有阻挡皇帝回宫的行程，一晚上各家官眷兵荒马乱的收拾之后，数千辆大大小小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林才人身上的脏污还没有洗清又陷入了昏迷人事不省，身边带来的人也都被邓奇带着人拉了走，身边无人可用，也没有人愿意趟这趟浑水，也只有梅婕妤主动揽下了照顾林才人的责任。
梅婕妤，以及姜若瑶共乘一辆马车，轮班守着昏迷不醒的林才人，摇摇晃晃的坠在大部队的后头。
一日早上，梅婕妤按照顾离的嘱咐给林才人喂混了药丸碎末的茶水，转头间听见一声迷迷糊糊的咳嗽声。
梅婕妤猛的转头，见林才人又轻轻的咳嗽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