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垂着首，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太子口中再次轻啧一声，才反应过来一般，又躬了躬身子“太子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太皇太后管理后宫多年，耳聪目明，眼线繁多，皇上同样如此，若是此时咱们对四阿哥动手，一旦被发现，太子殿下也必然会受到牵连。”
“但太子殿下所言有理，微臣会记下殿下的吩咐，也恳请殿下，将此事暂缓搁置，将来一旦有机会，微臣定会不遗余力。”
胤礽被索额图面上的恳切神色说的眉梢微动，思索片刻，似乎也觉得对方言之有理。
终究是点了点头“叔祖心中有数便是，如今皇阿玛龙体康健，咱们看似不必急着想往后的事，但若真是放任自流，让人来一遭玄武门事变，那我将来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叔祖说赫舍里氏一族是我的后盾，此言我心中是极为同意的，额娘去了，往后我的一切，便只靠着叔祖帮忙筹谋了。”
“太子殿下放心，微臣说一句僭越的话，赫舍里氏是太子殿下的后盾，殿下又何尝不是赫舍里氏唯一的指望？为了太子殿下，为了家族，微臣定会不遗余力！”
索额图一副真诚之色的向胤礽表露着忠心，终于让对方的神色好看了起来。
微微点了点头“这么冷的天，让叔祖出来，是胤礽考虑不周，天寒地冻的，叔祖便早些回席吧，免得皇阿玛遣人来寻。”
索额图闻言躬身“是，为免落人口实，微臣先行告退。”
胤礽点了点头，索额图这才躬身退开两步，转身离去。
瞧着索额图的背影，胤礽又在原地默默站了片刻，才转身大步离去。
……
太子年纪虽小，做事不怎么谨慎，但索额图老油条一个，今夜的密会自然不会让第三人知晓。
承乾宫，佟姝芸听着函茵报上来的消息，一时心中却有些好笑。
“你是说，皇上刚刚宠幸了个宫女？”
这话说的，却颇有些荒诞之感。
今夜是除夕，后宫无后，按理说玄烨该是到自己的宫里歇息的。
可即便不如此，随意宠幸个妃嫔也不算什么。
如今却宠了个宫女，佟姝芸第一次生出一种对方从未尊重自己过得感觉。
但如此想法不过转了一瞬，佟姝芸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难不成还有谁不长眼，敢到自己面前借此事讽刺自己不成？
既没有，那他爱宠谁便宠谁便是了。
未再理会此事，佟姝芸让函茵服侍了自己歇息。
毕竟明日是新年后宫诸妃头一次来请安，自己自然是不好晚了的。
一夜无话，隔天天还未亮，承乾宫便已经坐满了人。
这日的请安虽说是新年第一次，但与平素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不知为何，众人面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目光时不时还转向门外，很是期待的模样。
没让众人等多久，门口光芒微微一暗，便走进来两个人。
众人忙转首看去，就见一披着杏色大氅，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扶着个侍女缓步进来，却又似乎因为众人的目光直视，而有些惴惴不安的局促。
进了门没往里走几步，那人便扶着侍女屈膝跪下“嫔妾给诸位姐姐请安。”
佟姝芸未至，在场最尊贵的便是温贵妃。
如今她还未显怀，但入宫多年的威势已然初见端倪。
闻言盯着对方看了片刻，嘴角一勾“这便是昨夜侍寝的那位了，不知是哪一家的？”
“回贵妃娘娘的话，家父是安抚使司佥事舒穆禄敦武。”
“舒穆禄？本宫倒是没听过，你叫什么名字？”
“娘娘，嫔妾名沁莲。”
“沁莲，倒是个能入耳的好名字，既已侍寝了，皇上给了什么位份？”
这位舒穆禄沁莲闻言面上微微一红“娘娘，皇上赐下了官女子的位份。”
“官女子？是了，祖宗规制如此，妹妹可别觉得委屈。”
舒穆禄氏一句话落，温贵妃还未来得及开口，后头便响起一道悦耳声音。
众人闻言急忙起身，佟姝芸的脚步声已然越来越近。
“臣妾\/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踩着众人请安的声音，佟姝芸走到正位坐下，一抬手“免礼，都起来吧。”
此话出口，又是一番谢恩，众人才起身各自坐下，场中便只剩下了舒穆禄氏一人跪着。
佟姝芸没有立刻看向对方，不是说自己得宠吗？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总该做些什么。
目光一转，复又笑道“昨夜宫宴本宫半途离席，诸位姐妹都坐的辛苦了，通嫔。”
见通嫔要起身，佟姝芸摆了摆手“好了，坐着吧，如今就数你的月份最大，宫宴上辛苦，你可还好？”
通嫔闻言满面笑意的谢了一声，才又开口道“臣妾多谢皇贵妃娘娘关怀，这孩子倒是个知道体贴额娘的，臣妾并无什么不适。”
佟姝芸笑着点点头“通嫔好福气，本宫还记得当时怀着温宁时，可是万般的不适。”
“公主活泼，自然在肚子里也闹些，臣妾倒是希望生个如公主一般玉雪可爱的，才不算受了这一遭有孕的辛苦呢。”
前头宜妃闻言也跟着撑起个笑脸道“是呢，别瞧臣妾的小九还不满两岁，但日日闹腾的，真是吵的人头疼，还是生个公主好，公主文静，还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瞧着就让人高兴。”
宜妃的语气难免有一丝得意。
如今后宫之中，生育多胎的，要么似容妃一般，没留下几个，要么似乌雅氏一般，一个都没有留在自己膝下。
宜妃生了两个阿哥，一个养在太后身边，一个养在自己宫里，如今再次有孕，此等殊荣，自然是有几分得意的资本。
“小孩子，自然闹腾些好，诸位姐妹别瞧着温宁是个公主，平日里也不少见霸道，幸好本宫的胤禛是个好孩子，愿意宠着她妹妹，不然本宫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佟姝芸一句话落，底下坐着的乌雅氏立刻暗自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