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舒得空时会来医院看望江箫，只是每次也不会待很久，有时甚至不会告诉江箫自己来了。
她看到那个少年病房床头的向日葵，神色复杂。
那并非在花店里随便采买的，而是江箫亲手包起来的向日葵。那天江望舒和叶既明也在场……甚至说林墨谦也在场。
“很漂亮的花。”林墨谦赞美道，“是要送人吗？”
就连江望舒都听到了其中的揶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四年的时间真是太长了，连林墨谦都会开玩笑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们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外界对于江箫可谓“虎视眈眈”。江箫是叶既明身边的明珠，更何况她本人的光芒越来越盛，送到叶家的邀帖一直没停过。
江箫却毫无所觉，生疏地打理手里的花。
“嗯，反正我每天都跑医院，省得既明哥也跑一趟。”
“辛苦你了，我和你一起去。”
叶既明脸上挂着笑容。
江望舒和林墨谦同时露出微妙的表情，林墨谦拉住想跟着江箫一同出去的叶既明。
江望舒已经自觉到了一旁，给两人让出位置。
“既明，小箫也长大了，不用看得这么严了吧。”
“严？”
“已经有好几家旁敲侧击地向我打探小箫了，她不是小孩子了，你难道要把她锁在身边一辈子吗？”
林墨谦忽然想到远在兰德的叶挽星，那孩子眼里对江箫的喜欢他不信叶既明这样的人精看不出来。
“也要给其他人，给小箫一点机会啊。”
“机会？”叶既明笑了起来，“这个不必你担心。”
林墨谦：？
“我自然会为她寻一个好归宿，如果没有的话，我养她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这人到底在理直气壮些什么！
林墨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气得咳嗽了两声。就叶既明这严防死守的模样，江箫能找到什么好归宿！
倒是江望舒露出了毫不意外的表情。
她知道叶既明没有在开玩笑，上一世叶挽星被他堵在国外，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其他人更别说想多接近江箫一步。
精心养护了六年的花，别人嗅闻一下都会被他报复。这种疯劲和叶父一模一样。
只是……江望舒嗤笑一声。
她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
那天江望舒趁着江箫不在闯入了叶既明的书房。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眼神冷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江望舒的闯入。他自然地平视江望舒，好像等着江望舒细数他的“罪名”。
江望舒张开嘴，一时间所有的话语哽咽在喉咙处。她知道现在应该愤怒，应该质问他，或许至少也应该是悲伤……至少不是像这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忽然……就想到第一世。
那时的她刚来陌生的家，怯懦地看着陌生的“父母”。
“……怎么是个女孩？”
她不知所措，混乱中好像有人推了她一把，她重重地摔倒了，头磕破了一个大洞，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那些人忽然就不说话了，后来她被养在破旧的屋子里。
再后来，养父去世，姐姐落水，她站在岸边看着姐姐沉了下去。她知道姐姐不会游泳，正要离开却见她冒出头来。
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望向她。
“妹妹……？”
江望舒没有放过她沙哑声音里闪过的一丝迟疑。她鬼使神差走到岸边，蹲下来拉住江箫的手。
在看到江箫露出的笑容时，那双沉寂已久的眼也忽然亮起来。
她好像从这片池水里，捞到了她的月亮。
哪怕是孤魂野鬼，只要爱她便好。
而她也会死守这个秘密。
再后来，江望舒恍惚地想着，再后来她们碰到了叶既明。
那是一段梦一般的日子。
太幸福，太美好，以至于当平衡被破坏时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直到这样的情绪化为恨意。
而现在和叶既明这样正面对峙着，江望舒却首先回想起来的是他们当初在雪下笑闹的场景，在夕阳下连成一线的影子……
江望舒忽然意识到，她也曾真心把叶既明当自己的家人，而叶既明……也的的确确为这个家撑起了天幕。
于是比质问先一步出来的是她的眼泪。
“为什么……要给姐姐用药。”
那让叶既明赚到的第一笔财富的药品，并非正规的药物。
叶既明有点讶异。
他虽半放任江望舒去查，却没想她连这也知道了。
“为什么啊……”
叶既明垂下眼。
对啊，为什么呢？或许她应该去问江箫才对。
“你认为她不知道吗？”
在你执着于发现他的秘密时，你在乎的姐姐就毫无所觉吗？
……
江箫今天也照常来看齐柠的身体状态。
白大褂下，她的小臂青紫一片。不过这并非淤青，而是江箫的身体出现排斥的预兆。
虽然每次的预兆不尽相同，但是还是头一回出现如此外显到身体的预兆。好在现在的天气还没转暖，穿长袖长裤也能遮掩一番。
毕竟看起来还是有点触目惊心，即便江箫完全感觉不到疼。
江箫估摸着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吧。
“江箫姐姐今天忙吗？”
齐柠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不忙，今天可以给你念书。”
齐柠顿时露出笑容。
齐融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他靠在门边笑道：“你倒是清闲，活都在我这里。”
“那你加油。”江箫脸不红气不喘。
“……”
在给齐柠念完一本故事书后，江箫抬头却见齐柠在折千纸鹤。
面容消瘦的少年认真地折纸，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翻飞，一只精致的千纸鹤就成型了。江箫的目光落在他的眼，脖子，手背上。
少年整个人就宛如脆弱的水晶。
苍白的手背上还能见到针孔。
他病气缠身，江箫不自觉地沉眉。这样的状态……会让她想起朝露姐。
而转眼间，皱着的眉就被齐柠的手触碰了。
“别皱眉啦。”
江箫握住那只消瘦的手。
又瘦了，还很冷。
江箫想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些，却被齐柠急促地制止。
他皱着鼻子，语气像撒娇。
“这样就好，我不冷。”
不要调高温度了。
温暖会让他想要睡觉，可是他清醒的时间本就不多，他还想多看看江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