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秦淮茹便顶着一夜未眠的憔悴,浑浑噩噩地起了床。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面色灰暗,那份刻骨的焦虑几乎要从皮肤里渗出来。贾张氏那双三角眼像监工一样盯着她,无声地催促着她赶紧行动。胡乱扒拉了几口稀粥,味同嚼蜡,秦淮茹便逃也似的出了门,直奔轧钢厂。
一上午,她在食堂里都心不在焉,手里的活计频频出错,她脑海里都是贾张氏尖利的嗓音和棒梗那茫然无措的眼神,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越缠越紧,几乎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下工的广播响起,工人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食堂。秦淮茹打饭也是心不在焉,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她远远地就看到了食堂里排起的长龙,也看到了那个坐在角落,独自一人默默吃饭的熟悉身影——易中海。
易中海看上去仿佛被岁月狠狠地压弯了脊梁,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如今变得雪白一片,如同冬日里的皑皑白雪一般耀眼夺目;而那微微驼起的脊背,则像是背负着重若千斤的重担般让人感到心疼不已。尽管身上还穿着那件熟悉且干净利落的工装外套,但此刻却已无法再掩盖住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日渐式微的气息——那个昔日在四合院里威风凛凛、令人敬畏有加的一大爷形象已然渐行渐远……
此时此刻的易中海正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略显陈旧的铝制饭盒,每一口都吃得分外缓慢而又仔细,就好像这顿饭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似的。然而与此同时,四周却是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人们或高声谈笑风生,或匆忙奔走忙碌,只有易中海一个人宛如雕塑般静静地坐着,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秦淮茹和食堂另一个人换了一下班,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就离开了打饭窗口,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径直朝着易中海走了过去。
“一大爷。”秦淮茹脸上堆起惯有的、带着几分怯懦和讨好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得轻柔,“您正吃着呢?”
易中海抬起头,看到是秦淮茹,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暖意,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和疏离。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低下头,继续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显然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秦淮茹心里“咯噔”一下,易中海这冷淡的态度,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但她不能退,为了棒梗,她也得硬着头皮上。
“这食堂的饭菜,油水还是不如家里自己做的好。”她自顾自地在易中海对面的长条凳上坐下,继续没话找话,“您一个人在外面住,吃饭肯定将就吧?我看您……好像清减了些。”
易中海停下筷子,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扫了秦淮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嘴角扯动了一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劳你费心,我挺好。”
这话噎得秦淮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茬。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周围工友们喧哗的谈笑声,更衬得他们这一角的寂静格外尴尬。
秦淮茹原本紧绷着的脸开始微微抽搐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变得僵硬无比,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垮下来一般。她紧紧咬着嘴唇,努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但手指却不受控制般地揪扯起那件已经被洗到褪色泛白的衣服下摆来。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易中海当年离婚,从这个院子里搬走之后过得相当凄惨落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贾家。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秦淮茹把心一横,决定不再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这也是贾张氏反复“教导”她的——要利用易中海现在的困境和需求。
“那个……一大爷,”她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昨儿个回院里,听说了件事儿,心里……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想着得跟您说道说道。”
易中海没吭声,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戒备丝毫未减。
“就是……后院聋老太太那房子。”秦淮茹观察着易中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街道上领导商量了,说是因为傻柱……哦不,是何雨柱,他一直照顾老太太,所以决定把那前后两间房,都给他了。”
她特意在“都给他了”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同时仔细捕捉着易中海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易中海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他沉默着,没接话。
秦淮茹看到事情似乎还有转机,心中稍微踏实了一些,但她不敢掉以轻心,立刻照贾张氏之前传授给她的方法行事。只见她皱起眉头,语气夸张地说道:“哎呀!说起这件事来,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呐......本来嘛,柱子对待老太太确实还算过得去啦。但是呢,要知道这个院子里,过去一直照料着老太太生活起居的人家可不单单只有他们一家子哦!
别的暂且不提,单说咱们尊敬的一大爷您吧,以前伺候老太太的时候简直就是无微不至呀!无论是日常的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还是生病时四处奔走求医问药,可以说是样样都尽心尽力,这些街坊邻里们都是亲眼目睹过的呀!然而如今可好咯,老太太前脚刚走,后脚所有的好处却全都被某个人独占了去。”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易中海的反应,见他虽然依旧沉默,但拿着筷子的手指似乎收紧了些,知道自己这话算是戳到他心窝子里了。易中海这人,最好面子,最重“名分”,也最在意自己曾经的付出是否得到承认。如今他被“边缘化”,连老太太房子的处置都完全被排除在外,心里能一点疙瘩都没有?秦淮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