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谷的硝烟与血腥尚未在山风中完全散去,龙庭的铁蹄已裹挟着臣服者的惶恐与新兵的亢奋,踏上了黑风山脉更广阔的征途。
秦龙坐镇于那座原龙庭哨所——现已更名为“龙庭主寨”的石筑堡垒中,如同蛰伏于巢穴深处的巨龙,不再轻易亲自出手。他将狼嚎谷的防务和周边区域的初期征伐全权交给了赵虎。这位昔日沉默寡言的哨所伍长,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后,展现出令人惊异的军事才能与冷酷决断。
赵虎不负所托,以狼嚎谷为前哨支点,以三十名初经战阵的龙庭卫队老兵为核心骨架,辅以那十九名经过初步筛选、战战兢兢的血狼帮降卒,将这台粗糙却高效的战争机器开动起来,向着黑风山脉南部广袤而混乱的地域碾去。
首先铺开的,是情报的巨网。
赵虎派出了七支精干小队,每队三人,由一名老兵带领两名机灵的降卒或新兵。他们换上破烂的衣衫,涂抹泥污,伪装成流亡者、猎户或小股失散的匪徒,如同悄无声息的蜘蛛,以狼嚎谷为中心,向四周的山林沟壑渗透。
这些“眼睛”和“耳朵”带回了黑风山脉南部残酷而真实的图景:
东面三十里外,有一处名为“瘴气林”的险恶之地,其边缘凹陷的谷地中,盘踞着“毒牙谷”。那里的匪徒不多,约莫四十余人,却以驱使毒虫、布置歹毒陷阱闻名。首领是个干瘦老头,人称“毒叟”,修为不明,但传闻其用毒手段防不胜防,龙魂境以下触之即死。谷中常年弥漫着淡绿色的毒瘴,外人难入。
北面二十里,是地势崎岖的“黑石坡”。一伙约六十人的匪帮占据于此,名曰“黑石匪”。他们头目绰号“黑石”,性情暴戾,龙魂境二重天修为,仗着几分蛮力和地势,专事劫掠过往的零星商队和小型罪民营地,手段残忍,在黑风南部恶名昭着。
西南方向,散落着几条贫瘠的山沟,零零星星分布着五六个小型罪民营地。大的不过二三十人,小的只有十几人,各自为政,靠采集野果、挖掘少量可食根茎、偶尔设置陷阱捕猎为生,在匪帮的夹缝中艰难求存,朝不保夕。
此外,还有一些更小规模的流寇团伙,三五成群,行踪不定。
一张标注着势力范围、大致人数、首领特征、地形特点的粗糙兽皮地图,被呈到了秦龙面前。秦龙只看了一眼,便递还给赵虎,只说了两个字:“按计。”
赵虎心领神会。征伐的序曲,随即奏响。
目标的选择,严格遵循秦龙定下的铁律:首恶必惩,胁从可招;顽固者碾碎,可化者吸纳。
“黑石匪”成了第一个祭旗的对象。这伙匪徒恶名远播,民怨深重,其头目“黑石”凶残暴戾,正适合用来立威。
月黑风高夜,赵虎亲率二十名精锐——其中半数为龙庭卫队老兵,半数为表现最为悍勇、经过考验的降卒与新兵,悄无声息地摸上了黑石坡。他们没有强攻寨门,而是利用白日侦查到的后山一条隐秘小径,直插匪巢腹心。
战斗在子时爆发,短暂而激烈。赵虎一马当先,龙魂境一重天巅峰的修为全力爆发,手中长刀裹挟着凛冽的刀芒,三个照面便将醉酒惊醒、仓促迎战的“黑石”斩于刀下。主将授首,匪徒大乱。龙庭卫队趁势掩杀,配合默契,刀光剑影间,负隅顽抗的十余名匪徒骨干被迅速格杀。剩余的四十多人眼见头目毙命,抵抗者死状凄惨,在龙庭士卒“跪地不杀!降者免死!”的怒喝中,纷纷抛下武器,跪地求饶。
黑石坡一战,从发动到结束,不到半个时辰。龙庭卫队仅轻伤三人,无一阵亡。战后,赵虎将“黑石”及其亲信的头颅悬挂于坡前木杆上,面向所有降卒和闻讯赶来窥探的其他势力探子。他给了黑石匪降卒同样的选择:臣服,加入龙庭劳作队或经过筛选后补入卫队;或者,死。
血淋淋的榜样面前,无人选择后者。经过初步甄别,三十余名身体相对健壮、无大恶迹的降卒被收编,其余老弱被暂时看管。此战缴获粗劣兵器五十余件,糙米、肉干等存粮若干,还有少量劫掠来的布匹和金属碎片。龙庭的战争机器,吞下了第一份像样的“补品”。
对于西南方向那些分散的小型罪民营地,赵虎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策略。他不再亲自领军突袭,而是派遣口齿伶俐、懂得察言观色的部下,带着一小队卫队士卒作为威慑,前往各个营地。
使者会展示黑石匪头目的头颅(用石灰简单处理过),描述龙庭卫队摧枯拉朽般的战力,然后宣讲龙庭的“规矩”与“承诺”:归附龙庭,接受统一管理和调派,青壮需参与劳作或接受征召,但龙庭会提供相对安全的聚居点、基本的口粮分配,并保护他们免受其他匪帮侵扰。反抗者,则如黑石匪,灰飞烟灭。
实力的绝对差距,加上黑石匪覆灭的震撼消息早已传开,大多数小型营地做出了最现实的选择。面对前来劝降的龙庭使者,以及使者身后那些眼神锐利、装备相对齐整的卫队士卒,营地头人们大多面色灰败,在短暂挣扎后,选择了带领族人跪地臣服。他们交出了营地仅有的少许存粮,登记了青壮人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一个约有二十五人的小营地,自恃占据一处易守难攻的山洞,头人颇有勇力,拒绝了龙庭的招揽,甚至杀死了派去的使者。赵虎闻讯,二话不说,亲率三十人急行军而至。他没有强攻山洞,而是命人收集大量湿柴枯草,混合着找到的少量辛辣植物,在洞口点燃,用兽皮鼓风,将浓烟灌入洞中。不到一个时辰,洞里的人便被呛得涕泪横流,咳嗽着冲出来,随即被严阵以待的龙庭卫队轻易制服。那头人被赵虎当场格杀,其余人全部贬为苦役。此举再次震慑四方,此后招降再未遇到像样的抵抗。
最难啃的骨头,是“毒牙谷”。赵虎在初步侦查后,便意识到强攻的代价可能极大。那淡绿色的毒瘴诡异莫测,斥候稍一靠近便觉头晕目眩,皮肤发痒。谷中陷阱遍布,且多淬毒。赵虎没有冒险,他采取了最稳妥也最残酷的策略——围困。
他派出两支小队,轮流监视毒牙谷所有已知的出口,并在远处高地设置观察哨。同时,他命令士卒截断流向谷内的两条细小溪流(在上游挖渠改道),并不断清扫谷外可能的食物采集区。他要饿死、渴死、困死这帮毒虫。
围困持续了二十多天。期间,赵虎组织过两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派出敢死队戴着简陋的湿布面罩,试图摸清毒瘴规律和陷阱位置。第一次损失了一人(踩中毒陷阱,数息间浑身发黑而死),第二次推进了百余步,但因毒瘴突然变浓而被迫撤回,多人出现中毒症状,休养数日才缓过来。
就在赵虎考虑是否要请示秦龙,动用更极端手段时,转机出现了。围困第二十三天深夜,毒牙谷内传来隐约的厮杀和惨叫。次日拂晓,三名面黄肌瘦、精神濒临崩溃的匪徒连滚带爬地逃出谷口,被外围巡逻队擒获。
从他们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供述中,赵虎得知:长期缺粮断水,加上毒瘴似乎因某种原因反噬(可能是储存的毒物泄漏),谷内早已人心惶惶。几日前,为争夺最后一点存粮和干净的水,内部爆发激烈冲突。昨夜冲突升级,彻底演变为火拼。谷主“毒叟”试图弹压,却被几个绝望的亡命徒联手偷袭,虽毒杀了两人,自己也受了重伤。谷内乱成一团,这三人趁乱逃出。
机不可失。赵虎立刻集结五十名精锐,以湿布重重包裹口鼻,手持长杆拔草探路,小心翼翼地向谷内推进。谷中的毒瘴比往日稀薄不少,陷阱也多有触发或损坏痕迹。沿途可见倒毙的尸体,皆面色发黑,死状凄惨。
在谷地中央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赵虎找到了目标。“毒叟”靠坐在一块大石旁,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脸色灰败中透着诡异的青绿,气息奄奄。他身边倒着四五具尸体,都是被他临死反扑毒杀的叛徒。
看到赵虎带人围上来,“毒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催动什么。赵虎早有防备,根本不给他机会,抬手便是一记凌厉的刀气,隔空斩下了他的头颅。那颗干瘦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兀自圆睁。
毒牙谷,覆灭。幸存者仅十一人,皆已半死不活。赵虎谨慎地命令收缴谷中所有瓶瓶罐罐、毒虫尸骸、可疑植物,集中焚毁。幸存者被打散,编入最苦最累、监管最严的劳役队,终身不得接触任何可能与毒有关的事务。
征伐并非总是一帆风顺。
有遭遇激烈抵抗的时候。一次清剿一股二十余人的流寇,对方困兽犹斗,凭借熟悉地形拼死反击,导致龙庭卫队两名新兵战死,五人受伤。赵虎暴怒,亲自追杀溃逃的流寇头目十里,将其枭首。
有降卒暗中串联的时候。七名原黑石匪降卒,不满劳作辛苦,暗中勾结,企图盗取武器粮食逃往山脉深处。计划败露,被石岩安插的耳目发现。赵虎连夜抓捕,次日清晨,在主寨空地上,当着所有降卒和部分民众的面,将七人逐一斩首。血染红了黄土,再无人敢轻易生异心。
有因地形不熟误入险地的时候。一支侦查小队在黑风山脉西南边缘一处无名山谷迷路,遭遇诡异雾气和毒虫袭击,折损两人,余者带伤逃回。
但每一次挫折,都在赵虎的果断处置和秦龙冷酷无情的奖惩下,迅速转化为经验和教训。阵亡者的名字被刻在主寨石壁上(尽管简陋),其家属(若有)得到微薄但持续的抚恤。作战勇敢、侦查有功者,则当众获得奖赏——更好的食物、更完整的皮甲或武器、甚至偶尔有秦龙亲自赐下的一两句功法运用口诀(虽粗浅,却珍贵)。秦龙推行的“贡献制度”开始深入人心,刺激着底层士卒和民众拼命表现,以求获得更好的生存资源。
龙庭的规模,如同滚雪球般急速膨胀。
一个月后,黑风山脉南部的格局,已然天翻地覆。
曾经恶名昭着的“黑石匪”烟消云散,其地盘被纳入控制,黑石坡设立了一处小型哨站。“毒牙谷”化为一片死寂的废墟,其威胁彻底解除。七八个中小型势力或营地,或降或亡。龙庭的旗帜,插遍了黑风山脉南部超过七成的区域!
控制的人口,从最初的一百二十余人,暴增至近四百人!成分复杂:原哨所士卒及家属、血狼帮降卒、黑石匪降卒、毒牙谷幸存者、各小型罪民营地归附者、以及零星投奔的流亡者。
其中,经过初步整训、可参与战斗的卫队成员达到八十人,被编为“黑风卫”,分为两队。第一队五十人,由赵虎亲领,皆为敢战老兵和表现最优异的新血。第二队三十人,由原哨所老兵张豹统领,多为次一级的战卒和负责巡逻、守卫的新兵。两队在赵虎统一调度下,轮流负责征战、戍卫和训练。
其余三百余人,多为青壮劳力、妇孺和老弱。他们在总管石岩的统筹下,被重新编组,安置在主寨、狼嚎谷、黑石坡哨站等几个主要据点。他们开垦有限的贫瘠土地(尝试种植一些生长快、耐贫瘠的块茎植物),采集野菜野果,挖掘黑曜石矿(主寨附近发现了一处小矿脉),修建加固防御工事,鞣制兽皮,处理食物……在龙庭粗糙但强制推行的管理体系下,进行着最基础的生产劳作。
一套极其简陋、却已开始运转的“贡献-分配”体系初步建立。石岩在秦龙支持下,设立了“功曹处”,专门记录每个人的劳作量、战功(由赵虎核实),折算为“贡献点”。每日口粮按基础配给发放,但更好的食物(如肉干)、衣物、工具、甚至极少数从外界换来的劣质丹药或金属碎片,都需要用贡献点兑换。秦龙亲自裁定了几次重大奖惩——将一名作战临阵退缩的伍长当众鞭笞五十,削去所有贡献点,贬为苦役;重赏一次击溃流寇袭击、保住粮队的五名普通士卒,赐予额外贡献点和一小块兽肉。制度的权威,在鲜血与奖赏中逐渐树立。
当然,内部远非铁板一块。近四百人中,心思各异者大有人在。新归附者对严苛的律法心怀怨怼,暗中偷懒、藏私、口出怨言者不在少数。不同来源的群体之间,也存在着隔阂与摩擦。原龙庭旧部自觉高人一等,血狼帮降卒与黑石匪降卒互相看不顺眼,后来归附的罪民则处于最底层。
但秦龙和赵虎的统治手段如同冰山般冷酷而稳定。石岩管理的功曹处,赵虎掌控的黑风卫,构成了一套简单却有效的监控与镇压体系。轻则鞭笞、克扣口粮、罚做苦役;重则当众处决,以儆效尤。几次血腥的镇压后,所有的不服与怨气都被强行压入了水面之下。大部分人,在经历了最初的惶恐、不适甚至憎恨后,开始慢慢接受现实。严苛,但至少有了明确的规则;辛苦,但至少能靠劳作换取不至于饿死的口粮;危险,但头顶有了一个看似强大的保护伞,不必时刻担心被其他匪帮屠戮。尤其是看到那些作战真正勇猛、劳作格外勤恳的人,真的能获得更多更好的食物、更完整的衣物、甚至偶尔的功法指点时,一种粗糙的、基于生存本能的竞争意识和对“向上爬”的渴望,开始在一些人心中悄然萌芽。
这一日,铅灰色的天空难得撕裂了几道口子,稀薄而苍白的阳光勉强洒落在黑风山脉崎岖的土地上。龙庭主寨中央那片被夯实的空地上,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秦龙站在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台之上,一身洗得发白但浆洗干净的黑色劲装,长发用一根皮绳束在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眼神沉静而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缓缓扫视着台下近四百张面孔。
最前方,是八十名黑风卫士卒。他们持矛握刀,按队列肃立。尽管甲胄不全,武器驳杂,但经过月余战火淬炼和严格操练,站姿已有了几分挺拔,眼神中也多了几分锐利与纪律的痕迹。赵虎按刀立于队首,张豹立于另一侧。
后面,是三百余名归附民众。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神情复杂。有麻木,有敬畏,有好奇,有忐忑,也有极少数人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新秩序”下可能机遇的期待。石岩带着几名协助管理的文书,站在民众队列前方。
山风呼啸,卷起尘土。场中一片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不同寻常。
秦龙向前踏出一步。
“今日,召集所有人至此。”他开口,声音并不高亢,却奇异地压过了风声,清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仿佛直接在心头响起。这是龙力运用的小技巧,却带来了十足的威慑。“只为宣告一事。”
他停顿,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全场,确保每一道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自即日起,”秦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威严,“黑风山脉南部,再无血狼帮,再无黑石匪,再无毒牙谷,亦无其他任何独立山头、营地!”
“纷争止息,乱象初定!”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心上。
“此地疆域,从东瘴气林边缘,至西落鹰涧;从北黑石坡,至南毒虫谷。凡目之所及,山峦所覆,皆为龙庭治下!”
秦龙的声音如同滚雷,在山谷间隐隐回荡:
“我,秦龙,即为黑风山脉之主!龙庭,即为黑风山脉唯一之主宰!”
“山脉之主!”
“龙庭主宰!”
简单的词汇,却蕴含着无上的权威与沉重的责任。一个月前,这里还是弱肉强食、混乱不堪的绝望之地;一个月后,竟真的有人站了出来,以铁血手段强行捏合了这片土地,并宣告了统治!
台下众人,无论是黑风卫还是普通民众,都感到一阵心悸与恍惚。有些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有些人则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秦龙不给众人过多消化的时间,继续以冰冷而清晰的语调宣告:
“既为山脉之主,自当立规矩,明赏罚,护疆域,安民生!”
“龙庭律令,今日颁行!凡我治下之民,皆需谨记恪守,违者严惩不贷!”
“其一,户籍律!所有人员,皆需至功曹处登记造册,载明来历、年龄、技能、亲眷。无籍者视为流寇,立斩!擅离划定居居区域者,以逃叛论处,轻则鞭笞苦役,重则诛杀!”
“其二,治安律!严禁私斗、欺凌、偷盗、奸淫、赌博!民间纠纷,报由功曹处或卫队裁决。私自动手者,不论缘由,先罚后审!情节恶劣、致人死亡者,杀!奸淫掳掠者,杀!”
“其三,资源律!山脉之内,所有矿藏、林地、水源、猎场,皆归龙庭所有。由龙庭统一规划开采、使用。私人不得擅占、私采、盗猎。一切劳作产出、战利缴获,皆需上缴,由功曹处统一登记,按律分配。”
“其四,贡献律!龙庭实行贡献制度。所有劳役、战功、特殊技艺贡献,皆记录在册,折算贡献点。口粮按人定量发放,额外衣食、工具、药物、乃至功法指点、职位晋升,皆需以贡献点兑换。多劳多得,有功重赏,有过必罚!”
“其五,兵役律!凡十六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男子,无重疾者,皆需接受黑风卫征召与训练。战时为兵,闲时轮训劳作。抗拒征召者,严惩!战时畏敌脱逃、投敌叛变者,诛全队!举报奸细、叛徒者,重赏!”
一条条律令,冰冷、严苛、细致,如同钢铁的栅栏,将所有人框定在新的秩序之内。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和吸气声。这比他们之前感受到的“规矩”要系统得多,也严酷得多。许多归附的罪民和降卒脸色发白,他们习惯了散漫和劫掠,这种严格的管束让他们本能地感到窒息。
但也有一些人,尤其是原哨所士卒家属和部分最早归附、已初步适应的人,眼中却闪过思索。严苛,但也明确了边界。只要不触犯,似乎就能活下去,甚至通过努力获得更好一点的生活?
秦龙将台下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声音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知道,这些规矩,很严!或许比你们过去面对的刀剑,更让人不适!”
“但你们要明白!”他猛地提高音量,目光如电,“若无此铁律,黑风山脉便永远是互相撕咬、朝不保夕的炼狱!今日你抢我,明日他杀你,老弱妇孺只能等死!这样的日子,你们还没过够吗?!”
质问如同鞭子,抽在许多人心里。那些挣扎求存、目睹亲人惨死的记忆被勾起,不少人低下头,握紧了拳头。
“龙庭的铁律,是要斩断这无尽的血腥循环!”秦龙的声音铿锵有力,“是要在这混乱绝地,建立起秩序!是要让肯卖力气的人有饭吃,让敢拼命的人有活路,让所有人,至少晚上能睡得着,不用担心莫名其妙丢了脑袋!”
“这秩序,是枷锁,也是生路!”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沉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日起,黑风山脉,便是尔等安身立命之根!龙庭,便是尔等头顶之天!”
“只要尔等守我规矩,尽忠职守,勤奋劳作,勇猛作战……”秦龙的目光扫过那些眼神开始变化的面孔,“我秦龙在此立誓,必竭尽所能,护佑龙庭治下每一个子民之安全!必带领尔等,在这该死的世道,杀出一条活路,站稳脚跟!甚至……”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而充满诱惑:
“闯出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不再被人随意践踏的天地!”
“新的天地!”
最后四个字,如同一点火星,投入了干燥的柴堆。台下许多人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尤其是那些黑风卫的年轻士卒,以及一些不甘永远挣扎在泥泞中的青壮。一片新天地?属于我们自己?这样的字眼,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也太过震撼。但由这位在一个月内奇迹般统一了南部山脉、手段冷酷却似乎言出必践的“主上”口中说出,却凭空多了几分可信与蛊惑。
希望,哪怕再渺茫、再虚幻,在这绝境之中,也是足以让人心跳加速的毒药。
秦龙知道火候已到,不再进行更多的煽动。过犹不及。他转向台下肃立的骨干,开始正式任命:
“赵虎!”
“末将在!”赵虎大步上前,单膝跪地,甲叶铿锵。
“即日起,擢升你为龙庭黑风卫统领,总领卫队一切军务!负责山脉防务、对外征伐、士卒训练、军纪整肃!赐你临机决断之权,凡涉及军事,可先斩后奏!”
“末将领命!必为主上扫平一切障碍,拱卫龙庭疆土!”赵虎声音洪亮,斩钉截铁。
“石岩!”
“属下在!”石岩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即日起,擢升你为龙庭总管,总揽内政一切事务!负责户籍管理、物资统筹、贡献记录、任务分配、民生安置、基础建设!龙庭后勤民生,系于你一身!”
“属下遵命!必兢兢业业,为主上打理好龙庭内务,不负重托!”石岩的声音带着激动与凝重。
“张豹!”
“属下在!”原哨所老兵张豹激动得满脸通红,上前单膝跪地。
“即日起,擢升你为黑风卫副统领,协助赵虎统领,专司新兵招募、编练、日常操训及次要据点戍卫!”
“属下叩谢主上!必呕心沥血,为主上练出精兵!”张豹的声音有些颤抖。
简单的任命,却正式确立了龙庭在黑风山脉的统治架构与权力核心。军权在赵虎,内政在石岩,张豹辅佐军事。所有人都明白,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混乱的个体或松散的团伙,而是一个有了明确首脑、清晰架构、严苛律法的新生势力——“龙庭”的一份子。
“各自归位,各司其职!”秦龙最后挥了挥手,结束了这场宣告。
人群在赵虎、石岩等人的指挥下,开始有序散去。黑风卫的士卒挺起胸膛,巡逻的步伐更加有力,训练的呼喝声更加响亮。民众们低声议论着,走向各自的劳作区域,许多人脸上的麻木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对严酷未来的畏惧,对“新天地”那一丝渺茫希望的悸动,以及最重要的,对台上那个黑衣青年和他所代表的无上权威的、深入骨髓的敬畏。
秦龙独自走下木台,穿过渐渐散去的人群,回到主寨中央那座最大的石屋。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将外界的喧嚣、议论、期待与畏惧尽数隔绝。
石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墙上挂着一张更详细的黑风山脉南部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据点、资源点、巡逻路线。
秦龙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木窗。带着寒意的山风立刻涌入,吹动他的发梢。他望向窗外,远处是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色山峦,在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沉郁而苍凉。
一个月。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他从一个逃亡的囚徒,变成了这片方圆近百里、人口近四百的贫瘠混乱之地的“主人”。
但这“主人”之名,带来的不是志得意满,而是沉甸甸的压力,如同这黑风山脉一样,压在肩头。
近四百人每日消耗的口粮,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现有的采集和微薄种植,仅能勉强维持,稍有天灾或意外,便有断粮之虞。黑风卫八十人需要装备、训练、饷赏(目前主要是食物和贡献点),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御敌,也消耗着宝贵的资源。内部近四百人,心思各异,隐患暗藏,需要时刻以铁腕弹压疏导。外部,黑风山脉北部情况不明,可能存在着更强大或更诡异的势力;南方,是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莫测的枯骨荒原……
阿蛮依旧躺在隔壁石屋,伤势沉重,每日需要药物和龙力温养,恢复缓慢。王浩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黑炎狱,那个囚禁父亲、代表着他必须面对的庞然大物与血海深仇的地方,依旧遥不可及,如同天边的阴云。
担子,更重了。前路,更险了。
但秦龙的眼神,如同窗外的黑色山岩,坚定,冷硬,没有丝毫动摇。
山脉之主,只是起点,是立足的根基,是积累力量的巢穴。
他需要利用这个起点,更快地提升自己的修为(胸骨重伤已愈七八,龙魂境三重天稳固,正向中期迈进),更有效地整合手头的力量,获取更多的资源(黑曜石矿、可能的其他矿藏、食物来源),然后……才能拥有踏出黑风山脉,去直面外面那个更加广阔、更加危险、也更加精彩世界的资本。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块冰凉彻骨的黑炎狱令牌。粗糙的纹路,仿佛带着父亲的气息和沉重的期望。
“父亲,等着我。”秦龙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石屋内几不可闻。
窗外的校场上,传来黑风卫操练的号子声,沉闷而有力。远处劳役区,石岩正在指挥民众搬运石料,加固寨墙。
龙庭的旗帜——一面简陋的、用不知名黑色兽皮缝制、上面用鲜血般暗红色颜料画着扭曲龙形图腾的旗帜,在主寨最高的望楼顶上,迎着山风猎猎作响。
这面旗帜既然已经在这片被遗忘的黑色土地上强行竖起,那么,它所代表的秩序、力量与野望,便注定要染遍所有需要它染遍的地方,直至……覆盖那最终的目标。
秦龙关上窗户,转身走向石床,盘膝坐下。《混沌龙帝诀》的心法缓缓运转,一丝丝混沌龙力在体内流转,吞噬着空气中稀薄的源力,也消化着那些化作养分的敌人生命本源。
修炼,变强,掌控,征服。
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孤独而坚定,始于黑风,却绝不会终于黑风。
龙庭之主的目光,已然投向了山脉之外的沉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