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北的运输机要先在金陵转场。
史小凡没跟普通航班,坐的是军机货舱边的折叠椅,
腿还伸不直,一路颠得他龇牙咧嘴。
但比起这个,心里那点近乡情怯更磨人。
狼牙基地的大门还是老样子,哨兵换了生面孔,
检查他调令和证件时,眼神里带着审视。
也难怪,他这会儿拄着拐,穿着没衔的作训服,
脸色因为伤病和长途跋涉有点发白,看着实在不像能掀起什么风浪的人。
“史……史小凡同志?”
哨兵核对着名字,又抬头看他,
“您这是……”
“调令上有。”
史小凡声音有点哑,
“找高大队,或者范参谋长。”
哨兵不敢怠慢,赶紧联系。
没过多久,一辆猛士车就开了出来,开车的是个一期士官,看见史小凡愣了一下:
“哟,史哥?真是你啊!这是……”
“别问,开你的车。”
史小凡摆摆手,吃力地爬上车。
车子驶入基地,熟悉的训练场、障碍墙、还有远处山上的“狼牙”大字一一掠过。
空气里似乎还飘着汗味和硝烟味,跟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车子直接开到旅部楼下。
史小凡拄着拐下来,抬头看了看那栋熟悉的灰色建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走廊里遇到几个参谋,有认识他的,惊讶地停下脚步:
“小凡?你咋回来了?这腿……”
“办点事。”
史小凡简单点头,没多解释,径直走到高大队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高大队那标志性的、中气十足的声音。
史小凡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高大队正和范天雷对着沙盘说着什么,
两人闻声抬头,看到史小凡,都愣了一下。
高大队上下打量他,目光在他手里的拐杖和那条不太自然的右腿上停留片刻,眉头拧了起来:
“史小凡?你这……怎么回事?
不是暂时借调吗?怎么搞成这样?”
他语气里有惊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范天雷则眯起眼睛,狐狸似的目光在史小凡脸上扫了扫,没说话。
“大队长,参谋长。”
史小凡站直,敬了个礼,虽然拄着拐,但腰板挺得笔直,
“我调离原单位了。
这次回来,是奉上级命令,执行一项特殊任务,需要旅里支持。”
“调离?特殊任务?”
高大队和范天雷对视一眼。他们都是人精,史小凡之前“暂时借调”去参加演习,回来没多久又搞成这副样子,
现在突然拿着更高层级的调令回来,
说什么“特殊任务”,这里面的门道,他们心里大概有数,但也不会点破。
“什么支持?说。”
高大队坐回椅子,点了根烟。
史小凡从怀里掏出那份盖着总部大印的调令和补充文件,放到桌上。
“上级命我前往西北黑石山基地,组建并担任一支边境快速反应分队主官。
为确保分队尽快形成战斗力,特批我可跨军区选拔急需人才。”
他顿了顿,迎上高大队和范天雷陡然锐利起来的目光,清晰地说道:
“狼牙特战旅,是我选拔的第一站。我需要人。”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高大队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
范天雷先笑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凉飕飕的:
“好小子,翅膀硬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挖老部队的墙角?
还拿着尚方宝剑?说说,看上谁了?”
史小凡知道这是最难的一关。他深吸一口气,报出了一串名字:
“耿继辉,史大凡,邓振华,庄焱,强晓伟,郑三炮。”
每一个名字,都是孤狼b组的骨干,是狼牙现在最锋利的那几把刀尖。
高大队敲桌子的手指停了,脸色沉了下来:
“史小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孤狼b组现在是全旅战备值班等级最高的分队,是拳头!
你也是孤狼b组出去的,你应该明白重要性。
你一开口就要把我整个拳头的指骨都掰走?”
“不是掰走,是借用,是为了更重要的边境需要。”
史小凡丝毫不退,他知道这时候软一点都没用,
“大队长,参谋长,黑石山的情况你们可能了解一些。
那不是普通的边防哨所,那是卡在几个敏感方向上的咽喉要地,摩擦不断,形势复杂。
我需要一支立刻就能拉上去、能打硬仗、能见血的队伍!
孤狼b组,是全军少数真正经历过多次实战、配合默契、能从血泊里爬起来的队伍!他们最适合!”
“适合?哪里都适合!”
高大队猛地一拍桌子,
“狼牙这里就不需要能打硬仗的了?
狼牙的任务就不是任务了?
你调走一两个,我还能考虑,你张口就要一套班子?
史小凡,你是不是觉得狼牙离了你这套人马就转不动了?”
火药味瞬间浓了起来。
史小凡知道高大队的脾气,硬顶没用。
他放缓了语气,但目光依旧坚定:
“大队长,狼牙高手如云,缺了谁都能立刻补上,培养出新锐。
但西北那边,等不起。我要的不仅仅是单兵素质,更是他们之间磨出来的那种信任和默契。
那种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往哪冲,后背能完全交给对方的默契!
这种默契,不是短时间内能练出来的,是实战中一次次用命换来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
“我这条腿,就是在上次实战对抗中,为了给战友创造机会,
被对方的王牌狙击手‘留’下的。
你们都清楚的,
我比谁都清楚,在真正的生死关头,身边站着的是谁,有多重要。”
提到“夜鹰”,高大队和范天雷的眼神都微微一动。
他们知道上次演习的凶险,也知道史小凡和那个“夜鹰”之间的梁子。
范天雷摸着下巴,慢悠悠地开口:
“小凡啊,你说得是有道理。可你也得为我们想想。
孤狼b组现在和红细胞小组是联合编组执勤,你抽走核心,这套战术体系就垮了一半。
旅里今年的重大演训任务、战备执勤怎么安排?再说了……”
他顿了顿,看着史小凡:
“你的身体,我们也都看到了。
西北那地方环境恶劣,你这腿……带一支全新的队伍,扛得住吗?
别到时候队伍没带起来,把自己也彻底搭进去。这责任,谁来负?”
这话问到了要害,也是高大队最担心的地方。
他们不是不肯放人,是不放心史小凡现在的状态。
史小凡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
“我的腿,是伤了,但没废。
医生的结论是,不适合再进行潜……不适合极限特战突击任务。
但指挥、训练、带兵,我的脑子没问题。
上级让我去,就是相信我还能发挥作用。至于责任……”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
“我史小凡用这条剩下的腿担保,带出去的人,
怎么带出去,将来再怎么完整地带回来!
黑石山要是守不住,出了纰漏,我第一个提头来见!”
话说得很重。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高大队和范天雷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了解史小凡,这小子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敢说这话,是真准备把命押上了。
而且那份调令的级别和措辞,也说明了上面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半晌,高大队重重叹了口气,掐灭了烟:
“人,我可以给你考虑。但不可能全给。
孤狼b组和红细胞现在是捆在一起的,
你抽走关键节点,剩下的就没法运转了。这样……”
他看向范天雷:
“老范,去把耿继辉、史大凡,还有庄焱叫来。其他人……再说。”
范天雷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史小凡心里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开端了。
要整个孤狼b组?他知道希望渺茫,但谈判嘛,总得先开个高价。
现在,得先过了老战友这一关。
没多久,办公室门被推开。
三个穿着作训服、浑身还带着训练场尘土和汗气的汉子大步走了进来。
“报告!孤狼b组耿继辉(史大凡\/庄焱)奉命……”
耿继辉的报告词说到一半,猛地看到站在一旁的史小凡,
还有他那明显的拐杖和伤腿,后面的话一下子卡住了。
史大凡眼睛瞬间瞪圆了,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庄焱则直接叫了出来:
“小凡?!你……你怎么在这儿?你这腿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