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这边的事儿办得利索，第二天下午，顾顺的调令就齐活了。
他行李简单，就一个行军背囊，里面除了个人物品，
大半塞的是各种雪地伪装网、不同环境用的吉利服布料，还有几本边角都磨毛了的狙击手教材和笔记。
走之前，韩参谋长单独把顾顺叫去办公室待了半小时。
出来时，顾顺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背囊里多了个牛皮纸包着的、扁扁的硬东西
，看形状像是……一把改装过的信号枪，或者别的什么特种工具。
韩参谋长没送行，就让参谋开了辆越野车，把他们四人送到机场。
上飞机前，顾顺回头看了眼雪狼营地那片被白雪覆盖的白桦林，
眼神很深，但很快转回来，第一个登上了舷梯。
运输机往西南飞，下一站是西南军区，一个代号“山鹰”的特战旅。
史小凡的目标很明确——爆破手。
黑石山那边地形复杂，走私的、偷越边境的，
经常利用废弃矿坑、自然溶洞搞事情，
有时候还需要紧急开辟通道或者设置障碍，一个顶尖的爆破专家是刚需。
“山鹰”旅驻地在山区，气候潮湿闷热，跟雪狼完全是两个世界。
史小凡那身厚重的雪地服早就脱了，换回普通丛林迷彩，
但右腿的支架还在，走起路来依旧一瘸一拐，在湿滑的山路上更显吃力。
接待他们的是山鹰旅的一位副旅长，姓秦，黑瘦精干，眼神跟鹰似的。
看了史小凡的调令和总部文件，秦副旅长没像韩参谋长那样搞考核，但话也说得很直：
“史中校，你们的情况我了解一些。
西北守边，任务重，困难多，要个爆破手，合理。
我们旅的爆破专家，那是真从山里、洞里、各种犄角旮旯里练出来的，
排雷、爆破、诡雷设置，都是好手。但是……”
他顿了顿，手指敲着桌面：
“好手就那几个，个个身上都担着重要任务。
你要挖走一个，我这边一个成熟的战术小组可能就得散摊子重新磨合。
这代价，不小。”
史小凡知道，这是要讨价还价，或者至少得让人家觉得这“买卖”不亏。
他想了想，说：
“秦副旅长，黑石山那边，除了常规的边防任务，
还有一个棘手问题——历史上非法采矿留下的废弃坑道和自然洞穴系统，非常复杂。
我们不仅需要能炸，更需要能精确评估地质结构、能处理不稳定巷道、能在狭小空间安全作业的专家。
这种经验，不是光靠训练场能练出来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顾顺：
“就像顾教员，他的雪地狙击经验，到了西北就能直接转化为战斗力。
我们需要的是有类似复杂环境实战处理经验的爆破专家。
这样的人，在山鹰可能是尖子之一，但到了西北，
可能就是唯一能解决特定难题的关键。”
秦副旅长摸着下巴，看向顾顺：
“雪狼的‘冰鹰’顾顺？我听说过你。
你真愿意跟着去西北？”
顾顺点头：“服从安排。”
“行。”
秦副旅长似乎下定了决心，“既然你们是总部点的将，要干实事，我也不能太本位主义。
我们旅确实有一个合适的，叫王雷，代号‘地龙’。
这小子是个怪才，祖上就是老矿工，他对岩石结构、炸药当量计算有种天生的直觉，
鼓捣些稀奇古怪的爆破装置是一把好手，就是性子有点独，不太合群。
去年边境排雷行动，他一个人处理了十七个不同类型的诡雷，毫发无伤。”
史小凡心里一动，这听起来正是他们需要的。
“不过，”
秦副旅长话锋一转，
“王雷正在执行一个外围任务，协助地方公安处理一处废旧化工厂的隐患，明天才能回来。
你们得等一天。
而且，人我可以给，但他愿不愿意跟你走，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这小子，认死理，强扭的瓜不甜。”
等一天没问题。史小凡谢过秦副旅长，几人被安排到招待所住下。
山区的夜晚潮湿闷热，蚊虫嗡嗡叫。
史小凡的右腿在这种天气里又开始隐隐作痛，是那种闷在骨头里的酸胀疼。
他靠在床上，慢慢活动着膝盖，眉头微皱。
史大凡端了盆热水进来，不由分说把他腿架上去热敷。
“这鬼天气，你这腿更受罪。
明天见到那个王雷，你别太激动，坐着说就行。”
庄焱在另一边床上摆弄着新领到的山地作战靴，闻言抬头：
“就是，小凡你现在是主官，得有点官样。
挖人这种事儿，让顺子去，他往那一站，不说话都有气势。”
他朝顾顺挤挤眼。
顾顺正借着台灯的光，用一块鹿皮仔细擦拭着他的瞄准镜，头也没抬：
“爆破手，看的是手艺和胆量。
气势没用。”
史小凡笑了笑，没说话。
他确实在琢磨明天怎么跟那个“地龙”王雷谈。
技术怪才往往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光靠命令或者大道理恐怕不行。
第二天上午，他们被带到山鹰旅的一个小型装备库房外面。
秦副旅长指着里面一个正蹲在地上，对着几根雷管和一小堆c4炸药比划的矮壮背影说：
“那就是王雷。”
王雷看着年纪不大，可能也就二十七八，但头发乱得像鸡窝，作训服上沾着油污和泥土，
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正全神贯注地用一把小锉刀修改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自制起爆器的东西，
嘴里还念念有词，对身后来了人浑然不觉。
“王雷！”秦副旅长喊了一声。
王雷吓了一跳，手一抖，小锉刀差点戳到炸药上。
他慌忙把东西放下，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
看向众人，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等看到秦副旅长，才收敛了些：
“副旅长？啥事？我这正调延时呢，
那化工厂的管道结构太脆，常规当量怕把隔壁民居震裂了……”
秦副旅长打断他：“
这几位同志是西北黑石山来的，这是史小凡中校。
他们需要一名顶尖的爆破专家，我推荐了你。”
王雷愣了一下，目光扫过史小凡，在他腿上的支架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史大凡、庄焱和顾顺，眉头皱了起来：
“西北？黑石山？没听说过。我这儿活还没干完呢。”
史小凡示意史大凡扶他往前走了一步，尽量让语气平和：
“王雷同志，听说你对复杂地质条件下的爆破很有研究。
黑石山那边，有很多废弃矿坑和天然洞穴，结构不稳定，经常被不法分子利用。
我们需要一个能精确评估风险、安全作业的专家。”
王雷挠了挠鸡窝头，兴趣缺缺：
“挖矿的洞啊？那有啥意思，都是固定结构，算好当量炸塌了就行。
我最近在研究不规则空间内的定向聚能爆破，
那才叫技术……”他瞥了一眼史小凡的腿，
“而且，你们那地方……听说挺苦的，你这腿脚，能行吗？”
这话问得有点直，甚至有点冒犯。庄焱脸色一沉想说话，被史小凡用眼神制止了。
史小凡没生气，反而点了点头：
“是啊，我这条腿是不太利索了，跑不快，跳不高。
所以我才更需要像你这样的专家，用技术弥补我们机动性的不足。”
他指了指王雷地上那堆家伙什，“你刚才说怕震裂民居，这说明你不仅仅会炸，更懂得‘控制’。
我们在边境，很多时候需要的不是最大的威力，而是最精准的效果——可能是无声无息地开个口子，
可能是制造一场看起来像自然塌方的堵塞，也可能是在复杂环境下快速布置一个逃不掉的陷阱。
这些，都需要‘控制’。”
王雷听着，手里的锉刀无意识地转动着，
眼神里的不耐烦消退了一些，多了点思索。
史小凡趁热打铁：
“在训练场，你也许可以研究各种理论上的爆破。
但在黑石山，你面对的是真实的地质难题，
是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你的每一个判断、每一次计算，都关系到任务成败，甚至战友的生命。
这种压力下的技术应用，和实验室里完全不同。”
他顿了顿，看着王雷的眼睛：
“而且，我听说你喜欢鼓捣新玩意。
西北那边环境特殊，很多现成的装备不一定好用。
如果你去了，我可以给你最大的权限和支持，
只要符合安全规定，你可以根据实际需要，改进甚至设计适合当地的特殊爆破装备和方案。
那里，可能会给你更多‘有意思’的挑战。”
王雷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对他这种技术痴来说，
有难题解，有新材料新环境可以折腾，有实际应用的空间，比什么都吸引人。
他看了看秦副旅长，又看了看史小凡，犹豫了一下，问：
“那边……真有那么多奇怪的洞？石头种类多吗？
有没被现代炸药祸害过的原始岩层吗？”
史小凡笑了：
“多。种类齐全。有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岩层保存完好。
够你研究一阵子的。”
王雷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把手里的锉刀往工具袋里一插，拍了拍手上的灰：
“行！我去！不过副旅长，化工厂那个剩下的活，我得处理完，最晚后天！”
秦副旅长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笑骂了一句：
“就知道你小子憋不住！赶紧干活去，手续我给你办！”
王雷兴奋地应了一声，又蹲回他那堆炸药前，
但这次，他抬头看了史小凡一眼，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中校，等到了西北，我给你看看我新琢磨的‘闷雷’，动静小，
威力集中，开矿洞肯定好用！”
史小凡点点头，心里又踏实了一分。
爆破手，有了。
队伍慢慢有了雏形。
卫生员兼观察手（史大凡），突击手（庄焱），狙击手（顾顺），爆破手（王雷）。
还缺一个能统筹协调、精通通讯和电子对抗，甚至能客串指挥副手的人。
这个人，或许不一定要从一线特战旅找。
史小凡想起了“蜂鸟”。
那小子脑子活，对电子设备有天分，心理素质经过上次地下生死考验也磨出来了。
是个好苗子，但还需要历练，更需要一个能把他这些零碎技能整合起来、提升到战术层面的人带一带。
下一个目标，得找个能当“大脑”副手的多面手。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他想起龙战天临走时的话，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的单位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