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陵人的神念消散了。那根承载了万年守望的星辰法杖也化作漫天光点。彻底地。融入了这片天地。仿佛它从来就不曾存在过。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秦云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这座残破的祭坛上。他的心中。掀起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惊涛骇浪。
道源污染。归元混沌。
这两个词。如同两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道心之上。将他对这个世界。对修行。对正邪的所有认知。都砸得粉碎。然后又以一种全新的。更加残酷也更加宏大的方式。重新拼接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血魂殿的功法如此诡异。为什么那些被污染的修士会变得毫无人性。为什么先古道那般强大。却依旧落得个分崩离析的下场。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而是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从根源上的屠杀。
血魂殿。他们不是在征服。而是在吞噬。他们以整个世界的本源为食粮。以所有修士的道为养料。他们的存在。就是这片天地最大的灾难。
而先古道。他们不是败给了敌人。他们是败给了自己人。败给了那些被污染之后。从守护者。堕落成毁灭者的同门。同族。同胞。
秦云仿佛能看到。万年之前。那幅惨烈到极致的画面。一位德高望重的宗门老祖。在与域外天魔的战斗中。道源被悄然污染。他回到宗门。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将自己亲手创建的宗门。变成了人间炼狱。他的弟子。他的子孙。都在他的邪功之下。变成了只知杀戮的怪物。而他在最后一刻恢复清明时。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和那些死不瞑目的亲人。只能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然后自爆神魂。
一位慈悲为怀的菩萨。在普度众生时。道源被悄然污染。她开始传播一种扭曲的教义。她告诉信徒。想要得到救赎。就必须将血肉献给邪神。无数虔诚的信徒。在她的引导下。走向了自我毁灭的道路。而她。在最后恢复神智时。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尸骨。只能流下两行血泪。然后坐化成灰。
一位剑心通明的绝世剑仙。在与天魔的厮杀中。道源被悄然污染。他的剑。不再守护正义。而是只为杀戮而存在。他一剑挥出。星辰陨落。生灵涂炭。当他从那无尽的杀戮中短暂清醒时。看着自己手中那把沾满了无辜者鲜血的剑。他选择了横剑自刎。
这样的画面。在秦云的脑海中。一幕又一幕地浮现。每一幕。都让他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先古道英雄们在走火入魔前。那瞬间的绝望。痛苦。与不甘。
这比任何正面战场的死亡。都要残酷一万倍。
“原来……是这样……”秦云喃喃自语。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他终于理解了守陵人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先古道。并非败于正面战场。而是从内部。从根源上。被彻底地瓦解了。这是一种比战败更加耻辱。更加痛苦的失败。
而那位留下神念烙印的先古道大能‘玄’。他在神魂寂灭前的最后推演。是何等的伟大。又是何等的悲壮。他竟然在那种绝境之下。为后人找到了唯一的希望。
归元混沌。
秦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丹田气海。那里。虽然因为元婴尽碎而一片空洞。但在那空洞的边缘。一缕缕全新的。更加纯粹的灰色混沌之气。正在缓缓地凝聚。它们是如此的微弱。却又如此的坚韧。仿佛无论用什么力量。都无法将它们彻底磨灭。
原来。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道。自己这身与众不同的力量。竟然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救赎。
这个认知。让秦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使命。
他不再是那个为了复仇而建立追魂殿的青云宗宗主。他也不再是那个为了探寻真相而深入险地的冒险者。
从这一刻起。他成了归元混沌的继承者。成了先古道万年意志的延续者。成了……这个世界的。最后希望。
这份责任。比山岳还要沉重。比星空还要浩瀚。
秦云缓缓地抬起头。他看向祭坛之外。那片由无数雕像组成的英雄冢。他的眼神中。不再仅仅是崇敬。更多了一种同类的认同。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
他知道。这些英雄。虽然已经化作了雕像。但他们的意志。他们的道。都还封印在其中。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够继承他们力量的人。去完成他们未能完成的使命。
而自己。就是那个人。
“前辈们。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秦云的声音在空旷的祭坛上响起。虽然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时空的坚定。“秦云在此立誓。必将继承你们的意志。斩尽世间一切邪魔。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他的誓言。仿佛得到了回应。
整个英雄冢。那些成千上万的雕像。竟然在同一时间。齐齐地颤动了一下。一道道或强或弱。但都充满了不屈与守护之意的道则之光。从雕像体内散发出来。汇聚成一条五彩斑斓的河流。缓缓地。流向秦云所在的祭坛。
这些道则之光。就是那些先古道英雄们最后的道源烙印。它们在秦云立下誓言的瞬间。便主动地。向他发起了邀请。
秦云没有拒绝。他张开双臂。任由那道则之河。将自己的身体彻底淹没。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主动地。去融合。去理解。去接纳。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熔炉。无数种截然不同的道。在他的神魂中碰撞。交融。有剑之大道。锋芒毕露。有丹之大道。生生不息。有阵之大道。奥妙无穷。有器之大道。厚重敦实……
每一条道。都代表了一位先古道英雄一生的感悟。每一条道。都蕴含着他们那不屈的守护意志。
这个过程。比之前解读那枚神念烙印。要痛苦百倍。千倍。因为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庞大了。太复杂了。稍有不慎。他的神魂就会被这股庞大的信息洪流。直接撑爆。
但秦云却咬着牙。硬生生地坚持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变强的唯一机会。也是他扛起这份责任的唯一途径。
他开始尝试着。用自己的“归元之道”。去梳理这些庞杂的道则。他将那些同类型的道。汇聚在一起。然后用混沌之气。将它们的核心提炼出来。再融入到自己的道之中。
他的道。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丰满。变得强大。
原本空洞的丹田气海。开始被这些提炼出来的道则之力所填充。那破碎的元婴。也在这些道则之力的滋养下。开始了一丝微弱的重组迹象。
而他的修为。也在这个过程中。开始疯狂地攀升。
筑基后期……筑基巅峰……金丹初期……金丹中期……
他的修为境界。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连跨数个大台阶。并且。这股攀升的势头。还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因为。他现在所吸收的。不是普通的天地灵气。而是成千上万位先古道英雄。一生的道源精华。这份机缘。可以说是亘古未有。
就在秦云沉浸在这种飞速提升的快感中时。异变。再次发生了。
那道则之河的尽头。也就是英雄冢的最中央。那座领袖‘战’的雕像。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无比霸道。无比炽热的战意。
这股战意。比之前秦云感受到的任何一道都要强大。它如同一柄无形的神剑。瞬间斩断了道则之河的流动。
紧接着。那座雕像。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其中仿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战火。仿佛蕴含着斩尽诸天的决心。它只是静静地看了秦云一眼。秦云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仿佛要被那股战意点燃。
“小子。”一个充满了无尽威严与霸道的声音。直接在秦云的脑海中响起。“想要继承我们的意志。光有决心。还不够。”
“拿出你的实力。来证明。你有资格。继承我的‘战’之道！”
话音落下。那座雕像。竟然从基座上走了下来。它每走一步。脚下的虚空都会泛起一圈金色的涟漪。它手中的那柄断剑。也在此刻。爆发出冲天的剑意。
一场来自先古道领袖的。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