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是谁叫的人
他眼前的景象，让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对面那个男人，身形挺拔得像一杆枪，浑身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马主任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昨天跟在石领导身边的陆领导。
这哪里是什么村民纠纷？这是要捅破天的大事。
马主任脸上的肥肉气得直哆嗦，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官架子，两步并作一步，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就冲了进去。
“王二麻！你个狗娘养的东西，反了你了！”马主任的吼声尖利又响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愤怒。
正叼着草根，跟陆砚池对峙的王二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得一愣。
他扭过头，看清来人是马主任，脸上的嚣张还没来得及收敛，反而多了几分混不吝的痞气。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马主任吗？怎么着，您也来我们红旗村视察工作啊？”他压根没把马主任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官儿再大，还能大过他们整个村的民意？
“我视察你老母！”马主任气得破口大骂，指着王二麻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绑的是谁？你打的是谁？那是军人同志。是来帮我们搞生产，搞建设的英雄。你他娘的敢动他一根指头，老子今天就扒了你的皮！”
这番话，骂得又狠又绝，瞬间把整个场子都镇住了。
村民们都傻眼了。
马主任在县里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王二麻也懵了，他没想到马主任会发这么大的火，而且句句都向着部队的人。
就在这片刻的寂静中，孟昭南穿过人群，走了进来。
她没有看王二麻，也没有理会暴跳如雷的马主任，而是径直走到了那棵树下。
陆砚池看见她，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了一瞬，他朝她递了个安心的眼色，然后又重新将锐利的视线钉在王二麻身上，防止他有任何异动。
孟昭南蹲下身，看着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战士。
他的军装上全是泥和脚印，嘴唇破了，额角还在往外渗血，但一双眼睛，在看到孟昭南时，却亮了一下，充满了委屈和不甘。
“孟……孟主任……”他声音嘶哑。
“别说话。”孟昭南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来了，就没事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那轻柔的动作，让年轻战士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孟昭南站起身，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事件的中心。
她先是对着陆砚池，微微点了点头。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然后，她看向被马主任骂得狗血淋头的王二麻，清冷的开口了。
“王二麻是吧？”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片混乱中，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王二麻梗着脖子，还想嘴硬：“怎么着？小娘们，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出手的不是陆砚池，也不是那十个怒目而视的战士，而是刚刚还一副官僚做派的马主任。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马主任打得手都麻了，指着孟昭南，对着全村人吼道，“这位是咱们一号哨所生产委员会的孟主任！她代表的是部队。
她身后站着的是石领导。我们供销社和部队的军民合作项目，就是孟主任一手促成的。
你们今天打的兵，就是来执行我们合作项目任务的。你们这是在跟谁作对？是在打我的脸，是在打县里的脸。”
原来，这不只是个来收豆渣的。
这是县里都挂了号的大项目负责人。
王二麻捂着火辣辣的脸，也彻底傻了。他再混，也知道“县里”这两个字的分量。
孟昭南冷冷地看着他，继续说道：“我们来收购豆渣，是看得起你们红旗村，是想带着大家一起挣钱。两分钱一斤，是市场价。你坐地起价要五分，这是敲诈勒索。”
“你敲诈不成，还高搞这些！”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剥开王二麻无赖的外衣，将他的罪行一条条钉在耻辱柱上。
“我们的人，穿着军装，开着军车，为了给生产队多弄点培养料，亲自下到村里来。他偷你一只鸡？王二麻，你觉得大家是信你，还是信他身上这身军装？”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看向王二麻的眼神也变了。
是啊，解放军怎么会偷东西呢？这可是亲人解放军啊！
“你……”王二麻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情急之下，只能故技重施，煽动村民。
“大家别听她的！他们就是仗着人多，仗着有枪！他们欺负我们老百姓啊！”
“欺负你们？”孟昭南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全是冰碴子，“好啊，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欺负人。”
她话音刚落，村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一辆绿色的挎斗摩托车，和一辆吉普车，卷着黄龙般的尘土，呼啸而来，稳稳地停在了人群外。
车上跳下来几个穿着白色警服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他一下车，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尤其是看到被绑在树上，满脸是血的战士，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谁叫的人？谁在这里聚众闹事！”
马主任一见公安来了，腰杆挺得更直了，他一个箭步迎上去，握住为首那人的手：“张所长，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军民共建的大好局面，就要被这帮刁民给破坏了！”
张所长听完，脸都黑了。
他走到王二麻面前，厉声喝道：“王建国！又是你！把人给我铐起来，带回所里去！”
两个公安上前，拿出明晃晃的手铐，不由分说就将还在叫嚣的王二麻给反剪了双手。
王二麻那嚣张的气焰，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熄灭了。他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看着被公安带走的王二麻，之前还跟着起哄的村民们，一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陆砚池走过去，亲自给那个年轻战士松了绑，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去车上，让卫生员给你处理伤口。剩下的，交给我们。”
年轻战士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滚了下来。
现场，终于恢复了秩序。
孟昭南看着那些垂着头，一脸惶恐的村民，她知道，事情到这里，只解决了一半。
打倒一个王二麻容易，但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不敢再生事，还需要最后一把火。
她清了清嗓子，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面对着整个红旗村的村民。
“各位乡亲。”
她的声音传遍了安静的院子。
“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个意外，也是个教训。王二麻已经被公安带走了，他会为他做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是，我们生产委员会和你们红旗村的合作，还要不要继续？”
她抛出了一个问题。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说话。
孟昭南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了村支书那张尴尬又畏惧的脸上。
“我们原来谈好的，豆渣两分钱一斤。这个价格，公道。”
她顿了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继续这个价格时，她话锋一转。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的人，为了这个项目流了血。我们的合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愉快。”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所以，价格，要改一改。”
村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孟昭南伸出了一根手指，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天起，我们只收一分钱一斤。卖，就现在拿出来。不卖，我们立刻就走，去下一个村子。我相信有的是村子愿意跟我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