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860年开始营业的“太平馆”餐厅,是香江“豉油西餐”的鼻祖,也是当前香江无数名流绅士、摩登女郎最爱光顾的约会圣地。
深褐色的卡座、复古的吊灯、穿着整洁白色制服的侍应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咖啡、牛排和特制“瑞士汁”的甜香。
方源和陈雪茹在餐厅巨大的落地窗面前相对而坐。
“叮——”
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位穿着燕尾服的小提琴手,立刻心领神会地走了过来,优雅地架起琴弓。
悠扬婉转的旋律——《爱的礼赞》,如流水般在两人之间流淌。
陈雪茹有些惊喜地捂住了嘴,那双平日里精明强干的桃花眼中,此刻满是小女人的柔情与感动。
看着对面那个年轻、英俊、又多金的男人,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方源微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张“青蟹”,轻轻塞进琴师的上衣口袋。
琴师微微鞠躬,退到一旁继续演奏,不敢打扰这两位贵客的雅兴。
“尝尝。”
方源指了指刚端上来的菜品。
巨大的白色瓷盘里,盛着太平馆的招牌——瑞士鸡翼。鸡翼被那秘制的甜酱油卤得色泽红亮,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旁边,还有一个巨大得如同云朵般的舒芙蕾,金黄蓬松,撒着糖霜,仿佛轻轻一戳就会塌陷下去。
“这鸡翼,甜咸适口,肉质脱骨;这梳乎厘,入口即化,像吃了一口云彩。”
方源一边帮她切着牛河,一边笑着介绍:
“比起四九城的烤鸭、涮肉,这边的吃食,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陈雪茹叉起一只鸡翼,优雅地咬了一口,酱汁在唇齿间爆开。
“嗯……还不错。”
轻轻咽下美食后,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弟弟,说实话,当初选择跟你一起南下,姐姐还真是赌对了。这要在四九城,别说吃肉了,想闻闻味儿都得看自己手里的肉票够不够。哪像现在……”
她环视着周围衣着光鲜的食客,叹了口气:
“这才叫活得像个人样。”
吃到一半,陈雪茹像是想起了什么,招手叫来侍应生。
“那个……这个舒...舒芙蕾,给我打包两份。还有那个瑞士汁炒牛河,也打包几份。我要带回去。”
方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给侯魁带的?”
“哪能啊?”陈雪茹白了他一眼,“给晓月、晓娥,还有安建那小丫头呗。这么好的东西,总不能我一个人吃独食吧?”
方源乐了,放下刀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哟,陈姐,没看出来啊。你什么时候跟晓娥那丫头关系这么好了?她不是一直看你不顺眼,觉得你是……那个啥吗?”
“狐狸精是吧?”
陈雪茹嗤笑一声,媚眼如丝地横了他一眼,那股子熟女的风情简直要溢出来。
“我的傻弟弟,你不懂女人。”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晓月那是正室范儿,只要我不跟她抢‘大妇’的位置,她乐得装大度,笼络人心。至于晓娥那个傻丫头……”
陈雪茹轻哼一声,手指卷着鬓角的碎发:
“那就是个没长大的傻白甜。我只要在她面前掉两滴眼泪,骂两句以前那个卷钱跑路的死鬼男人,再说两句‘我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只想找个依靠’……”
“那丫头立马同情心泛滥,恨不得跟我拜把子,替我出头呢!”
方源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这就是段位啊!
“弟弟,”陈雪茹突然收起了笑容,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源,眼神里带着一丝试探,“其实……昨晚晓月妹子跟我聊了不少。”
“哦?”方源不动声色,“聊什么了?”
“她问我……愿不愿意,以后就留在方家。”
陈雪茹咬了咬红唇,声音变得有些低柔:
“她说,她身子骨还没调理好,怕耽误了方家的香火。我是个生过养过的,又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只要我点头,她可以做主,让我进门。”
说完,她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方源,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方源闻言,并没有露出陈雪茹预想中的惊喜或者犹豫。
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
“雪茹姐,你怎么想的?”
“我……我还没回。”陈雪茹低下了头。
“那就好。”
方源放下了酒杯,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雪茹姐,晓月那是旧社会的思想,你别听她的。”
“把你这样一个有野心、有能力、像鹰一样该在天上飞的女人,关进后宅的笼子里,当一只生儿育女的金丝雀?”
方源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那是暴殄天物。”
“我方源,不需要用婚姻来捆绑一个女人。更不需要靠纳妾来证明自己的本事。”
他看着陈雪茹,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的,是一个能跟我并肩作战的合伙人,是一个能帮我打下半壁江山的战友!而不是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姨太太!”
“你甘心吗?”方源反问,“你甘心以后每天就围着灶台和孩子转?看着别的女人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而你只能在家里等着男人临幸?”
陈雪茹愣住了。
她看着方源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
是啊,她甘心吗?
她在四九城就是个不服输的主儿,事事都要跟徐慧珍争个高低。她天生就是属于商场的,属于聚光灯下的!
“我不甘心!”
陈雪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的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野心。
“弟弟,你说得对。老娘才不稀罕当什么姨太太!老娘要当——女强人!”
“这就对了!”
方源打了个响指,端起酒杯:
“来,为了未来的‘香江成衣女王’,干杯!”
“干杯!”
两只酒杯在空中清脆相撞。
喝完酒,方源擦了擦嘴,开始谈正事。
“钱有了,人你也有信心。那接下来,咱们谈谈这厂子怎么开。”
“我给你个建议。”方源伸出一根手指,“前期,别买地,租!”
“九龙的新蒲岗、观塘那边,有不少刚建好的工业大厦。租金虽然贵点,但水电齐全,那是即租即用。咱们要的是速度,是立刻开工!”
陈雪茹点了点头,掏出小本子记下。
“还有,”方源继续说道,“虽然我给了你一千二百万,但你别上来就急着搞原创品牌,推那些新款式。”
“啊?”陈雪茹不解,“不推新款?那咱们靠什么赚钱?做大路货?”
“不。”方源摇了摇头,“做代工。”
见陈雪茹一脸茫然,方源耐心地解释道:
“成衣这行,最吃人工,也最看管理。你刚来,招的几百个女工需要磨合,样板师傅需要熟悉设备,管理流程也需要建立。”
“这时候直接做品牌,风险太大。一旦货做次了,牌子就砸了。”
“所以,咱们先去接洋行的单子!给那些欧美的大牌子做代工!”
“利用他们的订单,来养咱们的工人,磨练咱们的技术,建立咱们的质量标准!”
“等队伍熟练了,管理顺畅了,咱们再把那几个‘王炸’款式拿出来,贴上咱们自己的牌子,杀向欧美市场!”
“这就叫——借鸡生蛋,稳扎稳打!”
陈雪茹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一拍大腿:
“高!实在是高!弟弟,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招‘暗度陈仓’,绝了!”
原本她还觉得手里攥着一千多万不花出去难受,现在听方源这么一分析,才明白什么叫“大亨思维”。
不急不躁,步步为营。
“不过……”
方源话锋一转,摊了摊手:
“我对香江这边的工价、行规,还有那些洋行的门道,也是一头雾水。你需要个**‘本地通’**当副手,帮你跑腿、打杂、处理那些江湖上的琐事。”
“这人选……”陈雪茹看着他,“你安排?”
“我手头也没现成的。”方源想了想,“回头我问问二叔,或者让娄家大哥帮忙物色物色。他们在香江扎根十几年,三教九流都熟,应该有路子。”
“行!都听你的!”
陈雪茹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举起酒杯。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在桌上,将红酒映照得如梦似幻。
“敬方老板的英明神武。”陈雪茹媚眼如丝。
“敬咱们的成衣帝国。”
方源微微一笑,与她轻轻碰杯。
“也敬……雪茹姐更加灿烂的明天。”
陈雪茹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
在这个男人身边,她不需要依附,不需要讨好,只需要在他提供的舞台上尽情施展才华、绽放光芒。
这,或许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