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有纪律,理解。你一个人在北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姜南星立刻进入“过来人”和闺蜜的双重关怀模式,“头三个月特别关键,不要太劳累,注意营养,定期产检。要是觉得一个人不行,就回二叔二婶家住,或者让你爸妈过去陪你一段?”
“嗯,我知道。我妈已经准备过来照顾我了。”林知意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你们那边下雪了吧?我看新闻了。”
“下了!可大了!”姜南星把摄像头转向窗外,虽然天黑了,但路灯下还能看到白雪皑皑,“昨天晚上下的,今天白天陪林林堆了个大雪人。林林,跟干妈说,雪人堆得好不好看?”
林林立刻凑到镜头前,奶声奶气地炫耀:“干妈!我和爸爸妈妈堆的雪人可好看啦!有鼻子有眼睛,还有围巾!”
“真棒!”林知意被逗笑了,“等干妈生了小宝宝,带他回去跟林林哥哥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好!我要当哥哥!”林林大声应道。
两个闺蜜又聊了好一会儿孕期注意事项,分享了彼此的近况。周惟清虽然没怎么插话,但一直坐在姜南星身边,偶尔递杯水,或者跟视频里的林知意打个招呼,气氛温馨融洽。
结束视频后,姜南星还沉浸在喜悦中:“真好,知意也要当妈妈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周惟清揽住她的肩,“等孩子出生,我们得备份大礼。”
“那当然。”姜南星靠在他怀里,忽然想起,“对了,明天元旦,我们带林林去看看吴老吧?他和阿姨一直念叨林林。”
“好。上午去,下午我在家陪你们。”周惟清亲了亲她的发顶,“今晚早点睡?”
“嗯。”姜南星点头,看着窗外宁静的雪夜,又看看身边温暖的丈夫和不远处专心玩玩具的儿子,心中被满满的幸福感充盈。
岁末的雪,洗去旧尘;家中的灯,照亮归途。
元旦清晨,雪后初霁的阳光格外清冽,透过窗户洒满客厅。林林早就醒了,穿着崭新的红色毛衣,像只快乐的小鸟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等着去拜访吴爷爷。
姜南星从楼上下来,看到儿子这模样,忍不住笑:“林林,过来,你的脸脸洗了没有?”
周惟清已经穿戴整齐,深灰色羊绒衫外搭同色系大衣,正在玄关处检查带给吴老的礼物——两盒上好的明前龙井,一幅姜南星特意托人从苏州带来的刺绣《松鹤延年》,还有林林画的一幅《雪中家园》蜡笔画。
“爸爸,吴爷爷会喜欢我的画吗?”林林跑过来,仰着小脸问。
周惟清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儿子的画作——稚嫩的笔触,歪歪扭扭的房子,腊梅,还有一个大大的雪人。他眼中泛起温柔:“吴爷爷一定会很喜欢,因为这是林林用心画的。”
“礼物都备齐了?”姜南星走过来,帮林林理顺翘起的头发。她今天穿了件浅米色的高领毛衣,配深棕色长裤和驼色大衣,简约优雅。
“齐了。”周惟清站起身,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大衣领子,“吴老最近血压有点高,我让张姐准备了低糖的糕点,也带上了。”
“你想得真周到。”姜南星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晨光里格外温婉。
上午九点半,车子驶入市委家属院深处一处僻静的院落。这里是退下来的老领导居住区,绿树成荫,即使冬日雪后,也别有一番肃穆宁静。
吴老的家是一栋两层小楼,带着个不大的院子。院中一株老腊梅正凌寒盛开,金黄的花朵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夺目,暗香浮动。
他们刚停好车,门就开了。吴老的夫人陈阿姨迎出来,脸上是慈祥的笑:“惟清,南星,快进来!哟,林林又长高了!”
“陈阿姨新年好!”姜南星笑着打招呼,将手中的糕点递过去,“自己做的低糖桂花糕,您和吴老尝尝。”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陈阿姨接过,弯腰摸摸林林的头,“林林,还记得陈奶奶吗?”
“记得!陈奶奶做的红烧肉最好吃!”林林嘴甜道。
“这孩子!”陈阿姨乐得合不拢嘴,“今天中午就做红烧肉!”
说话间,屋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是惟清来了吗?”
周惟清连忙应道:“老师,是我们。”
走进客厅,吴老正从沙发上起身。老人家虽已年过七旬,头发花白,但身板挺直,精神矍铄,戴着副老花镜,手里还拿着份报纸。
“吴老,您坐着。”周惟清快步上前扶住老师。
“坐什么坐,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吴老摆摆手,目光却已落在姜南星和林林身上,脸上绽开笑容,“南星也来了,好,好。这是林林吧?上次见还是夏天,又长高了!”
“吴爷爷新年好!”林林乖巧地问好,双手递上自己的画,“这是我画的,送给吴爷爷。”
吴老接过画,仔细端详,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画得好!这雪人堆得精神!这房子是我们家吗?”
“是!这是吴爷爷家的房子,这是腊梅花,这是雪人!”林林兴奋地指着画讲解。
“好,好!叫陈奶奶,把这画收好,找个相框裱起来,就挂我书房!”吴老高兴地说。
陈阿姨笑着接过画:“老头子就喜欢孩子。林林,来,奶奶带你去看小金鱼,刚买的,可漂亮了。”
林林眼睛一亮,看向父母。姜南星点头:“去吧,要听陈奶奶话。”
待陈阿姨领着林林去了后院,三人在客厅落座。客厅布置得简朴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多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之类的内容,书香气浓厚。
“惟清啊,”吴老摘下老花镜,看向自己的得意门生,“你当市长这第一年,干得不错。我虽然退了,但耳朵没聋,眼睛没花。武市今年Gdp增速在全国排前七,民生投入创历史新高,特别是那几个老旧小区改造项目,老百姓评价很高。”
周惟清坐姿端正,认真听着:“老师过奖了。很多工作还在推进中,成效还没有完全显现。”
“不骄不躁,好。”吴老点点头,话锋却一转,“今天你来,不是要夸你。有些话,别人未必肯说,也未必敢说,我这老头子倚老卖老,得提醒你几句。”
姜南星闻言,起身道:“吴老,您和惟清聊,我去厨房帮帮陈阿姨。”
“南星坐着。”吴老却摆手,“这些话,你也该听听。你们夫妻一体,有些事,要共同面对。”
姜南星看了周惟清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重新坐下。
吴老端起紫砂杯抿了口茶,缓缓道:“第一,戒骄。你现在势头好,上下评价都不错,但这种时候最容易飘飘然。记住,官声如瓷器,积累难,打碎易。一次决策失误,就可能前功尽弃。”
“学生谨记。”周惟清神色肃然。
“第二,戒躁。”吴老继续道,“我知道你年轻,想干事,有冲劲。但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有些改革,要循序渐进;有些矛盾,要耐心化解。特别是涉及到利益调整的事,宁可慢一点,也要稳一点。”
“老师说的是。今年在推进开发区土地整合时,我就感到有些操之过急,后来调整了方案,效果反而更好。”
“嗯,知道反思就好。”吴老眼中露出欣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守住本心。”
老人家放下茶杯,目光在周惟清和姜南星脸上扫过:“权力是柄双刃剑。你现在是市长,盯着你的人多,捧着你的人更多。送钱的,送物的,送……人的。”
他说到“送人”时,语气刻意顿了顿。周惟清和姜南星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些把戏,几十年了,换汤不换药。”吴老神色严肃,“惟清,你父亲和我是一辈人,我们那一代,条件比现在艰苦得多,但有一点很明确——当官不是享福,是尽责。这个‘责’,既是对国家、对人民的责任,也是对家庭、对自己的责任。”
他看向姜南星:“南星是个好孩子,你们感情好,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定力。但你要知道,夫妻之间,信任是一方面,自律是另一方面。不要因为感情好,就以为万事大吉。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划清底线,而且这底线要划得高高的,远远的。”
周惟清郑重道:“老师教诲,学生铭记在心。请老师放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南星和家庭,是我最重要的底线。”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吴老神色缓和下来,又看向姜南星,“南星啊,你也别光听着。做领导干部的家属,不容易。该提醒的要提醒,该把关的要把关。你们既是夫妻,也是同志,要互相监督,互相扶持。”
姜南星认真点头:“吴老,我明白。谢谢您提醒。”
“好了,正事说完了。”吴老忽然笑起来,恢复了慈祥长辈的模样,“说说家常。林林上一年级了?学习怎么样?”
话题转入轻松。周惟清汇报了林林的学习情况,姜南星讲了讲农业局的工作进展。吴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话点评。
聊到快十一点时,陈阿姨从厨房出来:“老头子,别光顾着说话,让惟清和南星喝点茶,吃些点心。我做了酒酿圆子,热腾腾的,正好。”
热乎乎的酒酿圆子端上来,甜香四溢。林林也从后院跑回来,小手冻得通红,却兴奋地说看到了五条红色的大金鱼。
午饭很丰盛,陈阿姨和保姆烧了一桌拿手菜。席间其乐融融,吴老还破例喝了小半杯黄酒,脸色红润,谈兴更浓。
饭后,吴老有些倦了,要午睡。周惟清和姜南星便起身告辞。陈阿姨送他们到门口,悄悄塞给林林一个红包:“拿着,买糖吃。”
林林看向父母。周惟清道:“陈阿姨,这……”
“新的一年。,给孩子的,必须收着。”陈阿姨故作严肃,“你们要是不收,老头子该说我了。”
姜南星只好对林林点头:“谢谢陈奶奶。”
“谢谢陈奶奶!”林林乖巧道。
回程车上,林林玩累了,靠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睡着了。周惟清开车,姜南星坐在副驾,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车子驶出家属院,汇入元旦的车流。阳光透过车窗,暖暖地照在脸上。
“吴老的话,句句肺腑。”周惟清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姜南星侧头看他,“但我不担心。”
周惟清看了她一眼:“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