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那场风暴,刮得天昏地暗,这会儿日头高悬,照得人眼晕。
我揉了揉眼里迷的沙子,手撑着沟沿往上一翻,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当场。
原先那平得跟烙饼似的戈壁滩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七扭八歪的土台子。
这些土台子高低错落,有的像破败的城墙,有的像没盖顶的碉堡,更多的则是奇形怪状,说不上是个什么物件,密密麻麻地杵在黄沙地里。
这是典型的雅丹地貌。
大风把地面的软土层刮走,剩下了硬邦邦的土墩子,老百姓管这叫“魔鬼城”。
“我的个乖乖。”耗子跟在我屁股后头爬上来,一露头就咋呼开了,“老陈,咱这是穿越了?还是昨晚上让风给刮到火焰山了?”
水生把老史拽了上来,几个人拍打着身上的土。
那土细得跟面粉似的,钻进衣服缝里,和汗水一搅和,黏糊糊的难受。
我指了指前面那片土林子:“没穿越,这就是咱们要找的地儿。昨晚那风硬是把这一层的浮沙给揭了,露出了底下的真容。这也省了咱们的事,不用拿着铲子到处乱挖。”
林念郎那帮人也上来了,一个个灰头土脸,跟刚出土的兵马俑没两样。
那个叫阿燕的女人,头发里全是沙子,正拿梳子在那生拽,疼得直咧嘴。
黄海拎着那个扁酒壶,晃了晃,里头空了。
他骂了一句娘,把酒壶别回腰里,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土林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种饥饿感。
自从身体里有了那鬼东西,咱们这些人就像是饿死鬼投胎。
刚才爬坡那一会儿功夫,肚子里的酸水就往上涌,五脏六腑都像是在造反,叫嚣着要吃肉,吃大块的生肉。
我摸了摸兜里的压缩饼干,硬得跟砖头似的。
拿出来啃了一口,那味道跟嚼锯末没区别,根本压不住肚子里的火。
“走吧。”林念郎整理了一下装备,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既然路都露出来了,就别在这晒肉干了。”
队伍重新整饬,进了这片“魔鬼城”。
一进去,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外头日头毒,里头却阴森森的。
那些土台子高耸入云,挡住了阳光,留下一道道黑漆漆的阴影。
风穿行在这些土台子中间,发出呜呜的声响,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尖厉的啸叫,跟指甲刮黑板似的,听得人牙酸。
脚底下的路并不好走。
原本以为是平地,其实全是坑洼。
有的地方看着结实,一脚踩下去就是个软壳,底下空的,全是流沙。
赵老六走在最前面探路,手里的撬棍东戳一下西捣一下。
“老陈,”耗子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对劲?我这后脊梁骨老发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头盯着咱们。”
“别自己吓唬自己。”我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发毛。
这地方的磁场乱得一塌糊涂,指北针那就是个摆设。
咱们现在唯一的路标,就是那个声音。
那种“鬼唱歌”的声音。
昨晚上听着还隐隐约约,进了这土林子,那声音反而变得飘忽不定了。
有时候在前头,有时候又跑到后脑勺去了。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开阔了一些。
地上出现了一些白色的东西。
走近一看,全是骨头。
大多是动物的。
有骆驼的头骨,两个大眼窟窿黑洞洞地瞪着天;
有野驴的肋骨,散落在沙地上,像是一副副残破的琴架。
偶尔,也能看见一两块人的骨头。
那是大腿骨,白惨惨的,已经被风化得全是蜂窝眼。
“这地方是个死地。”黄海身边那个叫“秀才”的四眼仔推了推眼镜,手里拿着个罗盘,眉头皱成了川字,“阴气太重,聚煞不散。是个天然的‘养尸地’。”
“你丫少在那装神弄鬼。”王建设踹飞了一块骆驼头骨,“老子手里有喷子,管他什么尸不尸的,来一个崩一个。”
话音刚落,那被踹飞的头骨撞在一个土墩子上,“哗啦”一声碎成了渣。
紧接着,那土墩子后面,突然窜出个东西。
那东西速度极快,灰扑扑的,贴着地面就过来了。
“小心!”
水生反应最快,手里的黑刀一闪,“噗”的一声,把那东西钉在了地上。
众人围过去一看。
是一只大蜥蜴。
但这蜥蜴长得有点寒碜。
个头足有脸盆大,一身赖皮疙瘩,尾巴是秃的,嘴里还长着两排细密的尖牙。
最恶心的是,这玩意的眼睛是红色的,跟得了红眼病似的。
“这玩意儿能吃吗?”耗子咽了口唾沫。
他这一问,我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起来了。
那种对鲜血和生肉的渴望,简直要把理智给冲垮了。
我看那蜥蜴还在抽搐的腿,竟然觉得那是一只刚出炉的烤鸭。
“不能吃。”林念郎冷冷地说道,“这东西也是变异的。”
水生拔出黑刀,在鞋底上蹭了蹭血迹。
那蜥蜴的血是黑色的,散发着一股子腥臭味。
队伍继续往前。
越往里走,那“鬼唱歌”的声音越清晰。
这声音不像是单纯的风声,倒真像是有人在捏着嗓子唱戏,咿咿呀呀的,听得人心烦意乱。
大概走了有三个多钟头,日头开始偏西了。
这时候,前面的土林子变得越来越密集,路也越来越窄。
就在转过一道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出现了一个盆地。
盆地中央,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