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那张照片上划了好几次。模型摆在展台中央,追光灯照着,旗子立得笔直。他看完没说话,把手机塞进裤兜,转身就往公司走。
天刚亮透,楼里还没什么人。他到的时候,老夫子已经在后台等着了,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布袋,上面印着“仪式专用”四个字。
“来了?”老夫子看他一眼,“饭吃了没?”
“吃不下。”大番薯搓着手,“我紧张。”
“正常。”老夫子拉开布袋拉链,“先试衣服吧,穿好了心里才有底。”
衣服是定制的深色西装,剪裁讲究,面料挺括,设计师专门做了三套备用方案,昨晚才最终敲定这一款。大番薯接过衣服进隔间换上,出来时整个人都绷着。
他站到镜子前,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肩膀卡在胳膊根那儿,抬手就扯得领口变形。袖子短了一截,露出一节手腕。最要命的是腰,一圈勒得死紧,坐下直接鼓出两层布。
“这……不是按我尺寸做的吗?”他低头看自己肚子,“我最近真没胖!”
老夫子绕着他走了半圈,伸手按了下肩线位置:“数据没错,但你昨天熬到四点改日志,身体浮肿,实际体型变了。这种细节,普通量体测不出来。”
旁边坐着的设计师一听,脸白了。她赶紧翻记录:“我当时按标准参数加了宽松余量,不可能差这么多……”
“不怪你。”老夫子摆手,“现在想这个没用,得解决问题。”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临时换衣根本来不及。外面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进场,灯光组也在调试,不能再拖。
老夫子掏出随身设备,轻轻一点。一道淡光扫过大番薯全身,空中浮现出一组组数字,快速跳动。
“肩宽九十二,胸围一百零八,腰腹膨胀系数偏高,坐姿状态下压力集中在第三到第五根肋骨区域。”他一边念数据,一边调出修改建议,“背部需要释放空间,袖笼加深两厘米,腰部加弹性带,领口微调角度。”
设计师盯着自己的终端,看着那些实时传来的参数,眼睛越睁越大:“这……这是动态建模?还能算出呼吸起伏对布料的影响?”
“小功能。”老夫子淡淡说,“你现在只管改衣服。”
两人立刻动手。设计师打开便携缝纫机,拆开后背接缝。老夫子则拿着激光尺比对每一处改动后的贴合度,时不时提醒:“这里再放五毫米,不然他弯腰会卡住。”
大番薯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听着针线声在耳边响个不停。他忍不住问:“会不会改着改着,变成裙子?”
“你想得倒美!”老夫子头也不抬,“你要真穿裙子上去,明天头条就是‘新任接班人惊艳亮相’。”
设计师噗嗤笑出声,手一抖差点扎到手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衣服逐渐变了样。原本紧绷的线条变得流畅,关键部位增加了隐藏结构,外观看起来还是整整齐齐一套正装,实则内里全是机关。
“好了。”设计师最后检查一遍,松了口气,“你再试试。”
大番薯脱下重穿。这次一穿上就觉得不一样。肩膀松了,手臂能自然摆动,腰也不勒,坐下时布料自动延展,没有鼓包。
他走到镜子前,慢慢挺直背。
衣服合身得像是长在身上。颜色沉稳,剪裁利落,连领带都显得比平时顺眼三分。
“像那么回事了。”老夫子站他身后,点点头,“这才像个接班人样子。”
大番薯没说话,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你说……我要是上去说错话怎么办?”
“说错就再说一遍。”老夫子拍拍他肩膀,“没人指望你背稿子一字不差。他们要看的是你敢不敢站上去。”
“可我要是忘词呢?”
“那就讲你记得的事。”老夫子语气轻松,“比如你第一次修服务器,把主板烫出个坑,结果客户还说运行更稳了。”
“那是巧合!”
“反正他们信就行。”
设计师在一旁收拾工具,听见这话也笑了。她抬头看了看两人,忽然说:“其实……刚才我特别怕搞砸。”
“现在没砸。”老夫子把空布袋卷起来塞进包里,“你还救回来了。”
“主要是您那个系统太准了。”她感慨,“要是早知道能实时捕捉体型变化,我一开始就不会按静态数据做。”
“经验都是撞出来的。”老夫子看了眼手表,“下次记得,人不是机器,不会一直保持一个状态。尤其是重要场合前,紧张、熬夜、喝水多少都会影响外形。”
“记住了。”她认真点头。
大番薯还在照镜子,这次不是看衣服,是看自己整个人的状态。他试着做了个抬手动作,又模拟发言姿势,确认没有任何不适。
“你觉得……我能行吗?”他突然问。
老夫子没回答,而是走到墙边,按下按钮。一面投影幕缓缓降下,画面一闪,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第一帧出现的是老李,穿着睡衣举着手机笑:“大番薯,你记得那次你非说我系统有漏洞,我还不信?结果你真找出问题来了……”
接着是王姐的声音:“我知道你笨,可你也踏实。这行业缺的不是聪明人,是肯低头干活的傻子。”
一条条视频接连播放,都是同行录的祝福。有人说他半夜开车两小时去修设备,有人说他蹲在地上接线一身汗,还有人拍了他饭盒打翻在键盘上还坚持工作的旧照。
大番薯站着不动,一条条看下去。
直到最后一句响起:“你做得比你以为的好得多。”
画面黑了,幕布停在半空。
老夫子关掉设备,声音很轻:“这些人不说虚的。他们认你,不是因为你今天要穿这套衣服,是因为你早就做过太多事。”
大番薯低着头,喉结动了一下。
“所以别问能不能行。”老夫子说,“你已经在这儿了。”
设计师悄悄退到门口,留下空间给他们。
大番薯终于抬起头,眼神和刚才不一样了。他整理了下领带,又拉平袖口,动作干脆利落。
“我准备好了。”他说。
“那就去候场。”老夫子看了眼时间,“仪式还有四十分钟开始。”
两人一起往外走。经过走廊时,遇到秦先生迎面赶来,手里抱着一堆资料。
“你们可算出来了!”他喘着气,“直播信号刚测试完,音响没问题,摄像头也都到位了。剪辑组说祝福视频可以准时播。”
“挺好。”老夫子点头。
“对了,老赵那边……”秦先生压低声音,“他让人送了东西来。”
“什么东西?”
“一盒饺子,说是韭菜馅的。”秦先生挠头,“还写了张纸条,上面就一句:‘别让下面的人替你扛事。’”
大番薯愣住。
老夫子嘴角一扬:“他还真送了。”
“要不……等会儿让他上来露个脸?”秦先生提议。
“他不来。”老夫子摇头,“但这话能传到就行。”
三人继续往前,来到主厅侧门。里面已经开始放音乐,观众陆续入座,灯光渐暗。
大番薯站在候场位,透过缝隙看向舞台。模型还在那儿,旗子飘着,追光灯静静照着。
他的呼吸慢了下来。
老夫子站他斜后方,没再多说一句话。
时间到了。
主持人走上台,开口:“接下来,有请本次传承仪式的新任接班人登场——”
大番薯迈出一步。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