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的脚刚踏出一步,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没停下,也没去摸手机,只是脚步顿了半秒,继续往前走。
老夫子站在后台右侧的控制台前,眼睛盯着三块并排的屏幕。左边那块显示着全场灯光分布图,中间是音效波形实时跳动,右边则是全息投影的渲染进度条——还剩百分之七。
“延迟了零点八秒。”技术部的小李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音乐进第二段副歌的时候,第一幕历史影像跟不上节奏。”
老夫子点点头,手指在平板上划了两下。一串数据立刻弹出来,音频和视频的时间戳并列对比,差距清晰可见。
“同步模块切到b通道。”他说,“用备用触发器。”
小李立刻照做。旁边的同事迅速操作主机,几秒钟后,系统提示切换成功。
“再跑一遍测试。”老夫子说。
他们把视频从头开始播放。这一次,背景音乐响起时,空中缓缓浮现的第一代办公室照片也准时出现,老旧的招牌、斑驳的墙面,连门口那辆生锈的自行车都清晰可见。
观众席有人抬头,低声说了句什么,旁边的人跟着笑了。
“行了。”小李松了口气,“这次对上了。”
老夫子没说话,目光落在右侧屏幕的角落。那里有个小窗口,正显示着现场观众的视线热力图。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中央,但有几个区域反应偏弱,尤其是靠后两侧的位置。
“主投影机角度调一下。”他说,“左三号机往下压一度,右四号机往里收三十公分。”
“现在调?”小李愣了,“马上就要开始了。”
“越早越好。”老夫子看着屏幕,“他们看不见画面,等于白做。”
技术人员立刻动手调整。几分钟后,热力图上的盲区消失了,所有座位的人都能清楚看到悬浮在空中的影像。
“可以了。”老夫子说。
小李擦了把汗,低头看表:“还有十分钟开场。”
就在这时,音响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中间屏幕上,音效波形猛地跳起一个尖峰。
“谁碰了麦克风增益?”有人问。
没人回答。检查一圈才发现,是温控系统刚才自动启停,导致供电波动,影响了音频设备。
“临时稳压启动了吗?”老夫子问。
“刚开。”
“把主电源接到应急线路。”他说,“别等它自己恢复。”
指令传下去,五分钟后,所有设备运行稳定。灯光暗了下来,全场进入静默状态。
第一段音乐缓缓响起,是钢琴独奏,节奏缓慢而庄重。与此同时,空中浮现出公司的起点画面:一间不到三十平的出租屋,墙上贴着手写的业务流程图,桌上摆着几台拼装电脑。
镜头慢慢推进,画外音响起,是老夫子提前录好的旁白:“二十三年前,我们接的第一个单子,是帮街口超市修收银系统。干了三天,赚了八百块。”
观众中有人笑出声。
接着画面切换,公司搬进了正式办公楼,团队人数增多,项目越来越大。每一段影像都配有真实录音片段,有客户打电话来骂系统的,也有深夜加班时互相喊饭的对话。
“记得那次服务器崩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正打游戏呢,被拉回来救场。”
“你还好意思说!是你删错了日志文件!”
笑声更大了。
老夫子站在控制台前,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小李看了他一眼,小声问:“这些录音……您哪找来的?”
“硬盘里翻出来的。”老夫子说,“存了十几年,一直没扔。”
“您早就有打算?”
“没有。”老夫子摇头,“就是觉得,有些声音,不该只有我们知道。”
画面继续推进。到了近几年,大番薯的身影频繁出现。他在机房蹲着接线,在会议室拿着笔磕磕巴巴发言,在台风天背着设备爬上楼顶调试信号。
有一段视频拍的是去年冬天,外面下着雪,他裹着军大衣坐在路边吃盒饭,一边啃饭一边对着电话讲技术方案,嘴边还沾着米粒。
全场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掌声。
老夫子看了眼时间,轻声说:“准备下一阶段。”
技术人员立刻切换程序。音乐节奏变快,灯光颜色由暖黄转为银白。空中的影像也开始变化,不再是过去的记录,而是动态模拟的未来场景。
一座全新的数据中心拔地而起,AI调度系统自动运行,远程协作平台实时连接全球节点。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标志性的手势上——一只手将一枚芯片递向另一只手,象征传承。
“成了。”小李盯着渲染完成的画面,忍不住说,“这效果比预想的好。”
老夫子没回应。他看着那枚缓缓旋转的芯片,忽然说:“把最后一帧再放慢一点。”
“现在改?”
“改。”他说,“让它多转半圈。”
操作员立刻调整参数。几秒钟后,新的版本加载完成。芯片在空中缓慢旋转,最终停在一个最清晰的角度,表面刻着的公司logo完整呈现。
“好。”老夫子点头。
全场灯光彻底暗下。主舞台中央只剩下一束垂直光柱,照在空地上。全息影像的最后一幕停留在交接手势上,久久未散。
观众席一片寂静。
控制台这边,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小李低头看设备状态,所有系统运行正常,温度、电压、信号强度全部绿灯。
“稳住了。”他说。
老夫子抬起手,轻轻按了一下平板上的确认键。
系统提示:**氛围营造程序已启动,全程自动运行,无需人工干预。**
他把平板放在台面上,双手交叠,目光始终没离开舞台中央。
几秒后,掌声从第一排响起,像是试探,又像是确认。接着第二排、第三排,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
音乐再次响起,这次是现场演奏,弦乐组缓缓加入,旋律庄重而不失希望。
老夫子依旧站着,没有鼓掌,也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那束光柱,仿佛在等一个人走出来。
控制台的灯闪了一下。
小李低头看屏幕,忽然皱眉:“等等,左声道有点杂音。”
他戴上耳机听了两秒,摘下来:“像是有人在说话。”
“切断左声道输出。”老夫子说,“用主扩声补位。”
“可这样会影响立体声效果。”
“优先保证清晰。”老夫子说,“别让一句废话坏了整段话。”
指令执行。三秒钟后,杂音消失。
全场掌声更响了。
老夫子终于动了。他拿起放在台边的一支笔,在登记本上写了三个字:**可以了。**
小李松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人说:“所有人原地待命,保持监控。”
他自己也坐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这时,控制台最角落的那个备用显示器突然亮了一下。
没人注意到。
那是一台长期离线的老式终端,平时只用来存备份日志。它的屏幕原本是黑的,此刻却跳出了一行字:
**检测到未授权语音输入,来源:观众席第七排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