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王的中军大营,此刻已化为炼狱。
龙战亲自率领的九百余奇兵,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了羌人军阵最柔软的心脏。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那杆狼头王旗下,披着狼皮大氅的魁梧身影。
“挡住他们!杀了那个拿怪弩的!”黑狼王惊怒交加,一边在亲卫簇拥下向后退,一边嘶声大吼。他能感觉到,那个突然出现的安陵将领,带给他的死亡威胁远超正面数千楚军的冲锋。
数十名黑狼王最精锐的亲卫狂吼着扑向龙战。这些羌人勇士个个身高体壮,悍不畏死,手中弯刀闪着寒光。
“盾阵前顶!弩手自由射击,优先射杀持弓者!投弹组,正前方二十步,覆盖投掷!”龙战的声音冷静如铁,在混乱的战场上清晰可辨。
训练有素的安陵军迅速变阵。前方刀盾手结阵防御,后方弩手从盾牌缝隙间精准点射,专挑那些试图张弓搭箭的羌人射手。更令羌人胆寒的是,十几个黑乎乎的圆球从安陵军阵中抛出,落在那群扑来的亲卫中间。
轰轰轰——!
改良版轰天雷的爆炸声虽不如火炮震撼,但在如此近距离的人群中炸开,效果同样恐怖。弹片与冲击波肆虐,惨叫声中,冲锋的亲卫队形瞬间被撕开一个缺口,残肢断臂横飞。
“随我冲!”龙战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先士卒,挺刀杀入缺口。他的刀法简洁凌厉,融合了现代军体格杀术与这个时代战场刀法的精髓,每一刀都直奔要害,绝无花哨。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将。
“保护将军!”亲卫营精锐紧随其后,如同一股钢铁洪流,顺着龙战打开的缺口狠狠凿入!
黑狼王看得心惊肉跳。这支突然杀出的敌军人数虽不多,但其装备之精良、配合之默契、战术之刁钻、尤其是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远超他以往遇到的任何对手。更可怕的是那个为首的将领,简直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杀神!
“大王!侧翼楚军攻势太猛,左翼快顶不住了!后营火势控制不住,快烧到马厩了!”坏消息接踵而至。
黑狼王脸色铁青,环顾四周:后方火光冲天,侧翼喊杀震天,正面抚远镇守军也冲了出来,眼前这支诡异的精锐又直逼自己中军……四面受敌,军心已乱!
“吹号!收拢部队,向西北野狐沟方向撤退!”黑狼王毕竟是枭雄,见势不妙,立刻做出了最理智也是最无奈的选择——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呜——呜——!
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这是羌人撤退的信号。正在各条战线上苦战的羌人士兵听到号声,本就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弄得心惊胆战,此刻更是再无战意,纷纷脱离战斗,向着号声指示的方向溃退。
“敌军溃了!追!”李清月在正面战场看得分明,立即挥剑下令。楚军骑兵率先追击,步卒紧随掩杀。抚远镇冲出的守军也士气如虹,追杀败兵。
然而,龙战的目标并未改变。他死死盯着正在亲卫拼死保护下、骑上战马试图逃离的黑狼王。
“想走?”龙战冷哼一声,再次端起那柄破甲重狙。周围亲卫立刻结阵护卫,为他创造射击空间。
崩!
特制弩箭离弦,撕裂空气,直取黑狼王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忠心耿耿的亲卫队长猛地从旁边扑上,用身体挡住了这一箭!箭矢穿透他的胸膛,余力仍带得黑狼王在马上晃了一下。
黑狼王吓出一身冷汗,头也不敢回,伏在马背上,在一众亲卫死士的拼死断后下,向着西北方向狂逃而去。
“可惜。”龙战放下弩,知道已无法留下黑狼王。但他夺旗斩将、搅乱中军的目标已经超额完成。他环顾战场,羌人主力已然溃散,楚军和抚远守军正在扩大战果。
“将军!我们追不追?”一名亲卫兴奋地问。
“不追。”龙战摇头,“穷寇勿追,况野狐沟地形复杂。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拢我军和楚军、抚远镇部队,清点战果,防止敌军溃兵反噬或假溃。”他保持着特种兵王的冷静,深知追击溃兵虽能扩大战果,但也容易被拖入陌生地形或遭遇埋伏。
“另外,立刻派人向李清月殿下和项英将军通报,我已击溃敌酋中军,黑狼王败逃,请他们收束部队,巩固战果,并派人联络北线楚怀远将军,告知西线大捷!”
“是!”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芒刺破黑暗,照亮抚远镇外的原野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但充满胜利气息的景象。羌人丢弃的旗帜、兵器、尸体遍布荒野,远处还有零星的追击杀声,但大局已定。
李清月在亲卫簇拥下,与龙战在战场中央会合。她甲胄染血,披风破损,但眸光闪亮如星辰,看着同样一身征尘却挺拔如松的龙战,嘴角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将军神勇,奇袭斩首,一举定鼎!清月佩服!”
“殿下正面强攻,牵制敌主力,功不可没。此战乃你我精诚合作之功。”龙战亦微笑回应。两人目光交汇,既有并肩作战的默契,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愫悄然滋生。
很快,初步战果统计上来:此役,阵斩羌人约三千余,俘获近千(多为伤兵),溃散者无数。焚毁其大部粮草物资。己方伤亡,楚军与抚远守军合计约一千五百余,龙战所部奇兵伤亡百余。可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黑狼王虽逃,但经此一败,短时间内绝难再组织起大规模进犯。西线之围,解了!”项英兴奋地道。
“不可大意。”龙战提醒,“需加强西境巡逻,防止小股溃兵为祸乡里,也要防备黑狼王收拢残部后狗急跳墙,骚扰边境。抚远镇受损严重,需立刻组织民夫修缮城防,安置伤员,安抚百姓。”
“将军所言极是。”李清月点头,“这些事宜,我楚军可协助一二。当务之急,是立刻将捷报传回安陵郡城和楚国郢都,稳定人心。另外……”她看向龙战,语气转为凝重,“北线刘琨,一旦得知西线大胜,恐怕会……”
话音未落,一匹快马从北面疾驰而来,马背上的斥候浑身是汗,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报——!北线紧急军情!刘琨于昨夜后半夜,尽起大军,猛攻鹰回岭!楚怀远将军正率部拼死抵抗,但敌军势大,攻势极猛,第一道防线已有多处被突破,楚将军请求援军!至少需两千生力军!”
帐内欢庆的气氛瞬间凝固。
果然!刘琨这个老狐狸,还是抓住了西线大战、龙战无法分身的时机,发起了总攻!
龙战脸色沉静,但眼神锐利如刀。他早已料到刘琨可能会趁机猛攻,只是没想到攻势如此之烈,楚怀远竟然这么快就要求援。
“北线有多少兵力?”李清月急问。
“楚将军手中,原有守军约五千,加上前期轮换休整部队,总数应不超过六千。刘琨主力加上前锋,不下三万!”斥候喘息着回答。
六千对三万,且是防守一方主动求援,形势显然已非常危急。
“龙将军,西线已定,我可立刻分兵北上!”李清月毫不犹豫,“我麾下尚有四千可战之兵(扣除伤亡和留守抚远镇的),可悉数交由将军调遣!”
龙战却摇了摇头,大脑飞速运转:“殿下盛情,但不必全军北上。西线初定,需留足够兵力镇守,清剿残敌,安抚地方。请殿下分我一千五百精锐步卒即可。我立刻率领本部剩余兵马,汇合这一千五百人,驰援北线。”
“一千五百?加上将军本部,也不过两千余人,够吗?”项英担忧道。
“兵贵精不贵多,更贵神速。”龙战道,“刘琨全力猛攻,其后防空虚,战线拉长。我这两千余生力军,不从正面硬撼其锋锐,而是绕行山道,直插其侧后,攻其必救!或袭其粮道,或扰其后方,或与楚怀远将军里应外合,中心开花!只要打乱其进攻节奏,鹰回岭防线压力自解。”
又是奇兵突袭,斩首掏心的战术!众人对龙战这种天马行空却又直指要害的战法已是叹服。
“将军用兵,鬼神莫测。”李清月叹道,“既如此,便依将军。项英,立刻点齐一千五百最精锐的步卒,多配弓弩,交由龙将军指挥!所需粮草箭矢,立刻调拨!”
“殿下,西线就拜托您了。”龙战对李清月郑重一礼。
“将军放心前去,清月必守好西境,等待将军再传捷报!”李清月回礼,目光坚定。
军情如火,刻不容缓。龙战甚至来不及让部下充分休整,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完成集结、补充,便带着约两千四百人的混合部队(本部九百余加楚军一千五),再次踏上征程,不过这次是向着北线鹰回岭,疾驰而去。
石猛本想跟着,但他伤势不轻,且所部疲惫至极,被龙战严令留在抚远镇休整,协助李清月守城。
望着龙战队伍远去的烟尘,李清月伫立良久,直到项英前来请示西线布防事宜,她才收回目光,眼中除了担忧,更多的是信任与期待。
“他一定会赢的。”她轻声自语,随即转身,恢复了监国公主的干练,“项英,立刻重新布置抚远镇防务,派出骑兵小队,清扫方圆五十里内的羌人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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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线,鹰回岭。
战况正如斥候所言,异常惨烈。
刘琨在确认西线爆发大战后,终于下定决心,不再试探,于后半夜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三万大军分成数波,不计伤亡,持续冲击鹰回岭防线。火炮在夜间难以精准瞄准,且弹药有限,王铁锤的炮兵只能进行有限度的骚扰射击。楚怀远指挥守军依托工事顽强抵抗,但兵力与体力的巨大劣势逐渐显现。
第一道护墙多处被突破,双方在墙头、在壕沟内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和白刃战。安陵军将士,无论是原班底还是新附的楚军,都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但伤亡在急剧增加。
“将军!左翼三号烽火台失守!守军全部战死!”
“将军!中路敌军冲车已撞破第二道寨门,弟兄们正在用尸体堵缺口!”
坏消息不断传来。楚怀远盔甲染血,持刀的手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体力的巨大消耗。他已经记不清打退了敌人第几次进攻。龙将军,你还要多久?
“顶住!龙将军的援军就在路上!想想我们的家人,想想我们身后的安陵郡!一步也不能退!”楚怀远嘶声呐喊,鼓舞着士气。
“报——!将军,后方山道传来消息,龙将军亲率援军,已过‘一线天’,最多一个时辰即可抵达鹰回岭侧后!”一名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上来,带来了最宝贵的希望!
“援军来了!将军来了!”消息迅速传开,几乎力竭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斗志。
楚怀远精神大振,厉声下令:“传令所有预备队,全部压上!把所有轰天雷都拿出来,往敌人最密集的地方扔!坚持住最后一个时辰!”
战斗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阶段。每一寸土地都在反复争夺,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刘琨在中军,看着鹰回岭上依旧顽强的抵抗,眉头紧锁。攻山的损失比他预想的要大得多,龙战军的战斗力超乎想象。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一鼓作气拿下鹰回岭!
“报大帅!西线急报!黑狼王大军溃败,损失惨重,已向西北逃窜!龙战与楚国公主李清月联手,大获全胜!”一名从西线折返的探马带来了惊天消息。
“什么?!”刘琨手中马鞭险些落地,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西线败了?还败得这么快,这么惨?那龙战……他现在在哪里?
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笼罩了他。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预感,大军侧后方,鹰回岭东南方向的山林中,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与战鼓声!一面“龙”字大旗和“楚”字大旗并排出现,一支精神抖擞、甲胄鲜明的生力军,如同神兵天降,从刘琨绝对没有想到的方向,猛扑向官军攻城部队的侧翼与后勤辎重队伍!
“龙战?!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刘琨目瞪口呆,随即恍然大悟——龙战根本就没打算死守鹰回岭和他硬拼,而是冒险亲赴西线速战速决,再立刻回师,反过来抄他的后路!
“后军变前军!右翼兵马,立刻转向,挡住那支敌军!快!”刘琨急声下令,声音已带上一丝慌乱。
然而,已经晚了。攻城部队久战疲敝,骤然遭袭,而且是从相对薄弱的后方和侧翼袭来,顿时阵脚大乱。龙战率领的两千多生力军,如同猛虎入羊群,以锋矢阵型直插官军攻城阵地的结合部!
与此同时,鹰回岭上,看到援军旗帜和山下敌阵大乱的楚怀远,知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将士们!将军已率援军杀到,敌军已乱!随我杀下山去,与将军汇合,内外夹击,击溃官军!杀——!”楚怀远举起卷刃的战刀,身先士卒,率领所有还能战斗的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鹰回岭上猛冲而下!
刘琨军腹背受敌,攻城部队与后方部队被龙战部拦腰截断,山上守军又如下山猛虎,整个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稳住!不许退!敢退者斩!”刘琨声嘶力竭,甚至亲自斩杀了几个溃兵,但兵败如山倒,尤其是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打击和两面夹击之下,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龙战一马当先,手中横刀所向披靡,直取刘琨中军方向。他的目标很明确——就算不能斩杀刘琨,也要彻底击垮这支朝廷大军的战斗意志!
北线的战局,因为龙战这支及时赶到的奇兵和鹰回岭守军的决死反击,发生了戏剧性的、根本性的扭转。
然而,就在这决定性的时刻,在距离战场数十里外,安陵郡城方向,一道更加紧急、甚至带着恐慌的烽烟,冲天而起!那是郡城最高级别的预警——有敌军迫近郡城?!